村民大会结束以后，杨再兴从造纸厂出来，厂门口却跪着三个人，挡住去路。
王承宗，宋康，刘如松。
杨再兴眉头一皱，“你们这是要负荆请罪？”
当得知三人的身份时，顾三娘惊呆了。
一个县令，一个押司，一个捕头，皆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竟然给杨再兴当众下跪？
这世界也太疯狂了吧？
杨再兴何德何能，让他们下跪？
再看杨再兴，不仅没有受宠若惊，反而冷着脸，非常不高兴的样子。
他好拽哦。
“我等愧对先生，险些铸成大错，请先生责罚。”
宋康原本还和杨再兴称兄道弟，可得知人家是军师之后，哪里还敢。
但他和刘如松都非常庆幸，庆幸站到了杨再兴一边。
这位军师，手段高明，心狠手辣，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早晚会出人头地。
杨再兴目光灼灼看着王承宗，“我问你，你想当一个好人，还是想当一个好官？”
王承宗怔住。
这是什么问题？
顾三娘也被问住了。
好官不就是好人吗，杨再兴的问题好奇怪。
见王承宗沉默，杨再兴幽幽开口：“你就是想要的太多，政绩想要，名声也想要，鱼和熊掌怎可兼得。”
“好人注定当不了好官，因为好人心慈手软，动不动就有恻隐之心，不够强硬。”
“好官注定不能是好人，好官要狠，要比贪官污吏更心狠手辣更无赖更流氓。”
“这就是所谓的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不远处的陈有为听到这些言论，也僵在原地。
先生所说，和之前所读的圣贤书完全背道而驰。
可似乎又很有道理。
难道圣人的话，错了？
顾三娘撇撇嘴。
这是什么理论。
即便自己读书少，也觉得杨再兴说的这些太过异类，匪夷所思。
宋康却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杨再兴说的太对了。
古往今来，那些身居高位的宰执，有哪一个是好人，哪一个不是心机深重。
想要当高 官，就不能当好人。
至理名言。
不愧是当过军师打过匈奴的人，果然有一套。
杨再兴把陈有为等人喊过来，将自己的几位徒弟相互介绍了一番。
目前已经有五位徒弟，他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而陈有为得知王承宗是自己的大师兄后，惊呆了。
他听过王承宗的大名。
翰林学士，江廷高徒，朝廷清流。
就是这样一位大名鼎鼎的清流，竟然也拜了先生为师。
千万无语一句话，先生牛逼。
自己被朝廷弃用，被动褪去状元的光环，转而投奔杨再兴，看来是正确的选择。
看着五位徒弟，一股成就感涌上心头，杨再兴难免有些踌躇满志。
既然跟了我，我就让他吃香的喝辣的，也得一个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名声。
“正好今日 你们师兄弟都在，我要是不教你们一点东西，也说不过去，今日便开始第一场正式教学。”
王承宗，陈有为，庞元等人精神一振。
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他所传授的，必然是高深莫测的大学问。
几人忙整理衣冠，洗耳恭听。
顾三娘却有些无语。
哪有在大马路上讲课的？
不应该是在学堂里，人人面前有一张桌子，桌上有书有文房四宝，学堂最前边还要挂着圣人像吗？
杨再兴一点也不正式不说，也不怕被人偷听了去。
宋康拉着刘如松急忙去了远处。
自己不是先生的学生，是没有资格听先生讲课的。
顾三娘却没有走的意思，她很想听听杨再兴会讲些什么，说不定自己还能反驳几句，让他出丑。
杨再兴也没有赶她走。
“我讲的内容可能会让你们觉得不适，要有个心理准备，第一课的题目是，圣人的话，百无一用。”
王承宗等人，直接惊呆。
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
“圣人的话，听听就行，别当真。解决现实中的问题，不能靠圣人云圣人说，要靠自己的脑子，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与其跟天下人讲大道理，说一些什么狗屁理论，不如踏踏实实做点实事，少谈点圣人说，多做点实事，比什么都强。”
“一言一行，更不要按照圣人的指示做，要有自己的思想。”
正当王承宗等人准备记笔记的时候，杨再兴却戛然而止。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你们自己回去慢慢消化。”
众人：“……”
顾三娘有些不快，什么乱七八糟的。
虽然她自己书没读几本，却也知道读书是寒门的唯一出路。
怎么到了杨再兴这，似乎读书没用了呢？
“杨再兴，你在误人子弟。”
“三娘，休对先生不敬。”
陈有为训斥了顾三娘一顿。
这就是有徒弟的好处。
有人敢喷自己，无需自己出马，徒弟会身先士卒，和他们大战三百回合。
比水军还听话。
顾三娘气得山峦起伏。
“陈有为，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可是状元公，满腹经纶，为何要听杨再兴妖言惑众？”
顾三娘痛心疾首。
她想拯救这位状元公。
可陈有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帮着杨再兴说话。
脑子有病。
何止是陈有为，王承宗、庞元等人也怒目而视。
虽然你很漂亮，但你也没有资格指责先生。
即便先生所讲，确实有些不妥，可他毕竟是先生，即便有不同意见，也不能当面提。
懂不懂规矩？
山贼就是山贼，一点教养也没有。
杨再兴却一脸淡定。
“三娘，你似乎很不服。”
“不是似乎，我就是不服，他们都是读书人，读书人不就应该遵从圣人教诲吗，可你却说什么要有自己的思想，这是在引导状元公他们当坏人，你果然一肚子坏水，坏透了。”
虽然身为人质，但顾三娘初心不改，看不爽就直接说，非常硬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