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牛耷拉着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领着杨再兴和张嫣进了一条小巷子。
巷子的尽头是一座城隍庙。
屋檐下，一个黑髯大汉正给躺在草席上的白发老妇喂食。
老妇已是奄奄一息。
大汉，正是刚才抢杨再兴包子的那人。
铁憨憨杨二牛看到这一幕都动容了，更何况是泪点向来很低的张嫣。
“相公，他们太可怜了，十个包子就当是送给他们了，好不好？”
杨再兴冷着脸，“不行，抢人东西，不严惩，明日他还敢去抢别人。”
杨二牛于心不忍，“再兴哥，他抢包子是为了老娘，他自己一口没吃，他老娘快不行了，临死前，只想吃几个包子，他身上没钱，万般无奈之下，才做了傻事。”
杨再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没有钱可以去借，为何要抢？抢了就是犯法，就该惩罚。”
杨再兴走上前，见老妇枯瘦如柴，形容枯槁，满脸沧桑，甚是可怜。
“你有手有脚，为何不去打工赚钱，做出如此勾当，你就不怕被官府抓到？”
汉子看不都看杨再兴，只顾着将包子撕成小块，一点点喂食老娘。
“为了给娘看病，能卖的全卖了，家也卖了，如今只能流落街头，我要是去打工，无人照顾娘，她会被驱逐，甚至连乞丐也欺负她。”
说到此，汉子眼神中带着一股愤怒，亦或者说，是一种悲哀。
“我娘已经不行了，就想吃口包子，我就去街上抢了你，等我送走了老娘，任凭处置。”
看来是个大孝子。
但抢就是不对，杨再兴可不会纵容。
“我很好奇，那么多人买包子，你为何单单抢我的？我旁边可是有猛汉，你就不怕被抓住打死？”
那汉子似乎很仇视杨再兴，始终面色不善。
“他们是穷人，我抢了他们的包子，他们就会挨饿，可你是富人，少了几个包子，一样活得滋润，别看你身边这人强壮，真要打起来，三个他也不是我对手。”
他在威胁自己？
杨再兴浑身一颤。
从首饰铺子出来之后，便被这汉子盯上了？
“你对富人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富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汉子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
杨二牛终于从同情中走出来，不爽地看着汉子。
“你不可以这样说再兴哥，再兴哥是好人，村里的人快吃不上饭了，能不能挺过今年冬天还不好说，是再兴哥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杨二牛说的这些，汉子并不信。
哪个下人不为自己家主子说话。
杨再兴也不恼，“你娘得的是什么病？”
“大夫说是我娘治不好了，她的肾已经坏死，我娘受了一辈子苦，这两年连顿饱饭都没吃上，是我没用。”黑髯大汉酣然泪下，异常悲伤。
杨再兴看到这一幕，心里发酸。
别说是古代，就是发达的地球，肾坏了也没得救。
他掏出一百文钱，给了大汉。
大汉懵逼了。
“我最佩服的就是孝子，这钱算我借你的，安顿好你娘。”
噗通一声，大汉跪在杨再兴面前。
“罗达叩谢恩公，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杨再兴，等你办完了事，去南水镇杨庄找我。”
既是孝子，又很能打，杨再兴想把他招到麾下。
出了巷子，杨再兴见张嫣心不在焉，问道：“是不是又心疼我花钱了？”
“不是，相公，我也想我娘了。”
最近几次回娘家，都是借钱，根本没来得及跟娘好好说说话。
娘家日子也清苦，不知道她吃不吃得饱饭。
杨再兴目光温柔，“过几天我陪你回娘家。”
张嫣心中一暖。
相公真的变好了，以前，除了回门那一次，他可是从来不陪自己回娘家的。
“相公，我们回家吧？”
“不着急，还有重要事没做呢，今晚就住在县里。”
杨再兴进了一家纸笔铺子，说是要买纸，最好的纸。
掌柜拿出几张白纸，“公子，这是本店最好的纸张，一贯一刀，一百张。”
杨再兴摸了摸，粗糙不平。
得亏大魏朝的造纸工艺不发达，还没有人选择用竹子造纸，自己才有钱赚。
杨再兴蹙眉，“掌柜的，你没骗我吧，你确定这是最好的纸？”
“千真万确。”
杨再兴直摇头，“比起杨庄纸差远了，你这难道没有杨庄纸？”
掌柜不明所以，“公子，你口中的杨庄纸，在下从未听说过。”
杨再兴神情不屑，“果然是小地方，州府用的都是杨庄纸，平滑白净，读书人用了都说好。”
杨再兴失望而去。
他进了第二家店。
“掌柜，把你们这最好的纸拿出来我看看。”
掌柜一看他穿着绸缎长袍，便知是有钱人，不敢怠慢。
他拿出两张样纸，“公子，这是本店最好的纸，产自禹州，连县衙都来本店采购。”
杨再兴眉眼冷了几分，似乎很嫌弃。
“比杨庄纸差远了，我只要杨庄纸，你这有没有？”
“小人从未听说过杨庄纸，公子，禹州纸可是我大魏最好的纸张之一了，本店好不容易才进来的。”
“凹凸不平，也好意思叫最好的纸？我只用杨庄纸，你这没有就算了。”
杨再兴扭头就走。
“公子留步，敢问杨庄纸什么样子，还请公子明示。”
掌柜朝杨再兴作揖，嗅觉敏锐的他似乎发现了一个大商机。
“没法跟你形容，我再去别处看看。”
杨再兴这句话，反而让掌柜愈加好奇，要不明天去一趟明州，打听一下？
之后，杨再兴又逛了几家纸铺，无一例外，都没有杨庄纸。
张嫣按捺不住好奇，“相公，杨庄纸到底什么样子啊，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杨庄纸？”
杨再兴噗嗤一笑，故作神秘，“很快你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