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三了,丁二狗子基本开始每天围着卷子转了。要是以往他还觉得不是件大事,可是现在丁妈突然失业了,这让整个家庭环境一下紧张了许多。
说到丁妈的失业,丁二狗子学的是理科,就是数学物理和化学之类的科学,对政治之类的不懂,所以也无法评价。不过丁妈的心情可就不好了。虽然她在尽职尽责地照顾好丁二狗子的衣食住行,但是却总是偷偷地向丁头唠叨,说工作不怎么的小姑娘没被裁掉,她一个做事优秀的人却首先被裁掉。丁头有时被她唠叨地不耐烦了,也插那么一两句:“你不还经常头疼呢?刚好好好休息一下。”
丁妈一下火上来了,“休息,我要是休息。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就你那点钱也就刚够吃喝了。”丁爸委屈地说道:“那不还有丁萍吗?”
丁妈火气更大了:“丁萍,你就盯着你女儿的那点钱。你女儿的钱是准备用来出嫁的,你别想用那些钱。”
丁爸说道:“最近我看挖机好像挺火的,我看看去,能不能和几个人合伙弄台挖机,去外面做做事情。”
丁妈这才火气稍微小了些,说道:“真要买了挖机。把二狗子他舅叫上,让他去开挖机。”
丁爸说:“行行行,一切听你的。”
丁妈除了对丁爸不开心,对丁萍也没什么好脸色。可能是因为二狗子他姐和原来学校谈的很好的男友分手了,原因可能也就是他姐回到了县交通局,而他前男友回到了他当地的交通局,两地将近一百多公里,虽然可以每天电话谈来谈去,但时间久了,心就会变了。况且丁萍长得也很漂亮,现在县里很多小伙子正在追求着呢。
可是丁妈却看不上那些小伙子,她总是挑东挑西,这个家境不好,那个文化水平不高,还有个又流里流气。总之,丁妈还是觉得丁萍的前男友最好。可是丁萍已经跟他分手了,便不再吃回头草了。所以母女俩也慢慢隔阂了起来。
她最小的女儿丁珊越长越漂亮了,这是她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带着她去哪,都有人夸到:“这是你女儿啊,好漂亮啊。”
丁二狗子则基本上在学校做卷子了,所以他倒可以在学校正大光明地躲着他妈,因为一见着他妈,他妈又要问他身体怎样,累不累啊之类,有没有喜欢的女孩之类的话。他妈好像不怎么管他的学习了,估计知道怎么管也开始跟不上丁二狗子学的东西了,或许是知道孩子的学习成绩挺好,所以挺放心的。
二
差点忘了介绍丁二狗子的班主任了,她是县中有名的化学老师夏老师,人是出了名的严格加冷血。她说做人生的过程就是一场化学实验过程,做任何事情都要根据方程式来调节量,比如说酸碱中和反应,酸加多了就成酸性,加少了则成碱性,配比刚好才能达到酸碱中和。
丁二狗子开始并不觉得这话说的有多好,他倒喜欢强酸强碱,比如浓硫酸,比如氢氧化钠。而且强酸强碱的化学实验更让他着迷。
有一次化学实验课,丁二狗子早早来到实验室做铜和浓硫酸的反应,他把铜丝浸入到浓硫酸试管加热,发现除了有蓝色的硫酸铜溶液出现,还有黑色的固体沉淀,然后实验尾部还用一杯氢氧化钠溶液接着。做实验室时,氢氧化钠溶液咕嘟咕嘟在冒气泡,丁二狗子想了想,把管子从氢氧化钠溶液里拿出,闻了闻,一股刺激性的气味。丁二狗子便知道整个化学反应的方程式了。
实验课后,夏老师问同学们:“你们说说这个实验的反应方程式?”
有同学站起来说:“铜和浓硫酸产生硫酸铜和二氧化硫和水。”
夏老师继续问道:“还有吗?”此时有不少同学摇头了,因为实验不就是证明这个化学反应吗?
丁二狗子举手站了起来,他对夏老师说道:“老师,我们这次实验能观察到蓝色溶液里有黑色物质,所以应该是铜和浓硫酸反应同时生成了硫化铜或者硫化亚铜。对吧?还有就是在结尾处有个氢氧化钠溶液接着,应该是为了防止二氧化硫毒性气体溢出,所以还有个反应是二氧化硫和氢氧化钠生成亚硫酸钠和水。”
夏老师满意地笑了笑,示意丁二狗子坐下,说道:“丁翔同学描述的非常正确。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生出了二氧化硫气体的呢?”
丁二狗子“嘿嘿”一声,回答道:“我把管子拔了出来,闻了闻味道,是刺激性的气味,所以断定是二氧化硫。”
听到这个回答,夏老师有些不太开心了,说道:“这个方法不可取啊,你们可以通过观察中间的品红溶液褪色来判断有气体流入了品红溶液,品红褪色说明是酸性溶液,所以就只有二氧化硫了。二氧化硫是有毒气体,你们可不能像丁翔同学一样随便闻那个气体啊。”
大家听了哄堂大笑。
三
人们说,高三文理科的体育老师最惨了。因为体育课要么被别的老师占用,要么就是下雨上自习。这让坐在教室里写作业的小伙子们郁闷不已。
一天,好不容易轮到体育课了,可是天空又飘起了小雨,体育老师也很自在地说:“大伙儿上自习啊。”然后便一溜烟地跑到哪个犄角旮旯打升级去了。丁二狗子很无奈地拿出试卷,他看着窗外,细雨漂漂,春天来了,树已开始发芽,嫩嫩的黄绿芽在雨中更显得娇媚。
丁二狗子突然想到,以前小时候下雨他都能去开心地放轮船,为什么现在却要呆在教室做无休止的试卷呢。他偷偷地做捂肚子样,然后从后门遛了出去,到了隔壁的二班,刚好看见钟智灵也坐在窗户边发呆。他叫了声:“钟智灵,哔哔。”
钟智灵朝他看了一眼,小声说道:“放心吧,我们这节是自习课。”
丁二狗子问他:“想不想来场雨中篮球赛?”
钟智灵哈哈地笑着说:“好啊。刚好呆子带了篮球,你叫上你们班,我让呆子再叫上几个人。待会儿球场见。”
丁二狗子又溜回教室,然后说道:“我刚才去了趟洗手间,遇到了体育老师。他说我们现在身体太差,需要锻炼锻炼。你们谁想锻炼的跟我下楼啊。”
丁二狗子他们班的同学觉得奇奇怪怪的,有几个不想做试卷的跟着丁二狗子一起走下楼去,顶着细雨来到了露天篮球场边。
二班呆子和钟智灵已经在拍着篮球了,丁二狗子说:“刚好,我们有五个人,你们也有五个人,我们来场雨中篮球赛吧。”
呆子说道:“好啊,刚好到课结束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就半个小时的全场。”
于是丁二狗子和呆子,钟智灵开始在球场奔跑起来,其他的球员也开始奔跑,互相传球,投篮,大家在雨中似乎玩的异常的开心。
过了一会儿,丁二狗子竟然发现在场边看得人越来越多,里面还有他们的体育老师。他一边心想完了完了,一边又传球给他们队友。队友一个三步上篮,进了。“好球!”他们的体育老师竟然叫好,并鼓起掌来。
呆子一看这情景,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开始和钟智灵打配合,一个运球传切,一个大力上篮。呆子虽然人不太高大,可是四肢修长,天生的篮球队员,他的勾手投篮更是一绝。几次进攻下来,丁二狗子他们班一连丢了好几个球。
丁二狗子的体育老师还在边上喊道:“一班人分开些,把球传起来。少投三分,多三步上篮。”
半小时后比赛结束,结果丁二狗子他们班惨败。丁二狗子有些懊恼地走向他们的体育老师,抱歉地说道:“老师,对不起,我假传圣旨,而且我们还输球了。”体育老师笑着摸了摸丁二狗子的头说道:“没关系。一来有很多自习的方法,比如在雨中打篮球也是一种方法。二来比赛就是为了锻炼身体的。快回家换衣服吧,别冻着了。”
四
等过完了没几天休息的新年,丁二狗子高三也就剩最后一学期了。丁二狗子的学习还可以,但是就是有时心情不太好。
说来也奇怪,自从清明后,县里就一直下着雨,滴滴答答,淅淅沥沥的不停。雨水一直持续着,有些话语也开始出来了,说哪哪发洪水了,哪哪村庄被淹了。
丁二狗子对此很是好奇,一天下午自习课,他举着把雨伞偷偷地从教室溜了出去,他步行了一个小时走到贡江边。一看岸边已经有很多人在围观了,那些话语看来不是谣言,因为水已经漫到最顶上的台阶处了,岸上不时有警察维持着秩序,在岸边小路上走来走去,说道:“各位,小心点,看看就回去了,水再涨下去,岸都要塌了,岸要塌了,你们就会掉进江水里。所有人看完就回去吧。”
丁二狗子挤进人群里,往江水那边看去。贡江不像往日那般幽静的流淌着,此时它像头猛兽一样奔流着,贡江水里浑浊着大量的泥沙,就像黄河水一样的黄泥水,黄泥江面上不时浮现出一两棵大树,死猪,或者门板。贡江水奔跑到岸边时激起阵阵泥浆,让人往后退几步,等水下去了,人们又往前走几步。总之,发洪水的贡江让丁二狗子有一些害怕,但同时又有些希冀。丁二狗子想着贡江的上游应该在不停的下雨,所以才会让贡江饱满,有可能下游排水不畅,所以水位升的如此之高,那么下游为什么会排水不畅呢?丁二狗子正想着想着,被人拍了一脑瓜,“丁二狗子,你也跑出来了。”
丁二狗子回头一看,“呆子,你也,哈哈!”
呆子也是那种好奇心很重的人,哪有什么新鲜事哪就有他。他对丁二狗子说道:“没想到这次下雨让贡江水位涨了这么高,估计又是下游排水不畅。”
丁二狗子很开心他俩又想到一块去了,“下游?你说会不会是市里在修铁路造成的啊?”丁二狗子问道。
呆子马上激动地问道:“要么我们去市里看看?”
丁二狗子“呵呵”了一声,说道:“算了,今天太晚了,而且下着雨不太安全啊。反正铁路马上就要修到县里了,我还是回去做卷子吧。”
呆子有些懊恼地回答到:“也是,那咱们一起走吧。回去喽!”
于是两人便又勾肩搭背地往学校走了。
五
说曹操曹操到,没几天就从丘陵那边传来了巨大的声响。丁二狗子问丁妈是什么?丁妈说可能是在炸山,就是把矮的丘陵炸掉,然后便可以铺铁轨了。
再过些日子的一个礼拜天,局里的孩子都往后面的丘陵处跑去,丁二狗子也很想去,但是被黑狗咬的经历让他又有些犹豫,丁妈看了看二狗子,对他说:“走吧,我同你一起去。据说铁路已经铺到咱们县了,我们看看去。”
丁二狗子开心地跟着他妈走到隔壁的长巷子里,然后往里走。丁二狗子发现有些土房子被推倒了,越往前走,他发现池塘也被黄泥巴填了一半多了,那颗大桃树也被拦腰砍断了,再往前走,以往的丘陵变成了一整块巨大的烂兮兮的黄泥巴地。黄泥巴地和已经修好的铁路紧连着。
有几个穿着铁路制服的工人在开着机器,机器前面有个特别大的铁块,铁块一下一下地砸着这片黄泥巴地。砸好一块,另几个穿着铁路制服的工人在往黄泥巴地铺上一层小细石子。紧接着顺着铁路后面来了一辆铺铁轨的车,铁轨从车下面慢慢放下,放到细石子上面。放完后,那几个铺石子的工人又往铁轨上铺上小细石子。这样的作业虽然不快,但是一天下来也铺了一公里铁路了。
更令人惊奇的是,那些工人之间用的是北方话交流,这让丁二狗子听的格外的舒服。丁二狗子问他妈,“这条铁路从哪来,最后通到哪去啊?”
丁妈笑着说道:“这铁路从北京来的,最后要铺到九龙去。要是我们二狗子能考到北京,说不定能坐上这趟火车去北京呢。”
丁二狗子说:“真的啊,那太好了。但是那些推倒的土房子,还有被掩盖的池塘呢?”
丁妈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相信政府会有安排的。”
于是就这样怀着对北京的向往,丁二狗子度过了高三,迈入了最后的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