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局在寂静中开始。
一口酒入腹,还真让姜丑猜对了,也就是醪糟汤。
姜丑小口细泯珍惜无比,张辽大碗豪灌碗到酒干,几碗酒下肚,姜丑瞄一眼夜晚璀璨的星空,开口胡诌八扯:“文远兄,呵呵呵,不瞒你说,这么好的宝贝,若不是你来,我可舍不得拿出来待客。此物神奇无比,它能使你愁思满腹,也能使你烦忧尽解;它能使你迷幻于红尘之中,也能使你跃出红尘之外;它能使商纣沉迷亡国,也能使高祖警醒立汉,好东西啊,可惜,如此神物,在小弟这穷山陋谷内,却是喝一碗便少一碗。”话落,姜丑又端起面前的陶碗,细泯一口。
张辽张文远此次过来,可没心情和姜丑胡诌,他是抱着目的来的,当然,对于那个什么郡司马掌兵,他早已不存幻想,除非姜丑是个憨货,才让朝廷丢过来的一个郡守弄得晕头转向,放弃兵权。
姜丑是憨包吗?显然不是,就张辽的认知,此人非但不是憨包,而且比大多数人要强,否则,他一个贼匪不可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凭一己之力坐拥一郡。
“姜兄弟,方今天下,乱象已现,愁思也罢,烦忧也好,那不是我等可附庸风雅之事,某唯愿能在这将临的乱世中苟活一命,其余不做它想。”张辽一口灌下碗中之酒,扯开了姜丑的话头。
嗯?姜丑双眼微眯,心中一动,大小眼闭口不提兵权之事?听他这口气,倒似有点心灰意冷,难得。
“哈哈哈哈,文远兄说笑了,你背依家族,又有丁刺史、何大将军、董中郎将等一干贵人相扶,正是春风得意、建功立业之时,苟活一命?于你何干,那是似我这般山野毛贼该考虑的事情。”姜丑打着哈哈,含混一句,连点了张辽的前主和现主,同时状似无心,又牵出董卓老贼这个后主,他想看看张辽对此的反应。
听到姜丑的话,张辽低头思索一下,开口应了一句:“乱世之下,何来的春风得意?”
闭口不谈?城府不浅!
只是,姜丑见到张辽总把乱世挂在嘴边,略略猜测一下,心中就有了决定。
“呵呵呵呵,文远兄,乱世不乱世的先丢去一边,如此神物可不能辜负,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喝……”姜丑大着一点舌头劝过一句,端起酒碗,改泯为喝。
你想提的,我就不提,看你能忍到几时?
酒在一碗碗的消耗,二人间聊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
前世的姜丑,千杯不醉有点夸张,但是,一群狐朋狗友踩着啤酒箱子吃着烧烤喝,他从没有醉过。白酒?按喝酒的规矩,两人一瓶、三人两瓶、四个人三瓶、五个人四瓶甚至更多,从来没感觉,喝到最后,自己总是清醒着的那一个,一个无忧无虑的工科狗,又没有什么烦心事,所以也就没有探过自己的酒底,究竟能喝多少?他自己都不清楚,唯一令他烦恼的是,他这人,沾酒脸就红,这一点,迷惑了不少人,也限制了他的发挥,至少母亲和女朋友一见他脸红就唠叨不休。
只是,现在的姜丑,拥有的只是前世的灵魂,这具躯体却是别人的,此时的他已然忘记这个事情。
当半两又换上一个新的陶罐之时,姜丑只觉得面红耳热,心中升起一股无尽的烦燥,亲人的面庞一一浮现于眼前。
不自觉的,酒水又一碗碗的灌下,借酒消愁?愁更愁!
心事重重的张辽张文远见到姜丑从细泯改为豪饮,面色由白转青,已然知道,时机差不多了,终于慢慢的又把话题往他的所思所想上引。
“姜兄弟,如大乱来临,你我皆如蝼蚁,又何以幸免?”字清句明的说完一句话,张文远耳朵竖直,大小眼紧盯姜丑。
眼前之人的预感和见识,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张辽看见了朝中乱局,但是,他并不能从那纷繁复杂的乱局中,分辩出对自己对张氏一族最有利的方向,他此次来,就想借助姜丑那吓人的预感,让自己拨云见日。
“蝼蚁,我是蝼蚁你、你可不是,明年,何屠夫死、死后,董……”思念着亲人的姜丑,胡言乱语,他的心思全放在了浮现于眼前的亲人的容颜之上,只是,在姜丑由口无心的说到一个董字时,眼前的幻像悠然消散,姜丑心中一痛,双目泪流,失声无语。
何大将军明年会死?
听到姜丑的话语,张辽张文远惊得酒碗落桌,人差一点从板凳上蹦起。
回过神来的他,细细地把姜丑的话思量一遍,忍不住心头嘭嘭直跳,事关自身,不由得他不紧张,只是,后面那个董字又是何意?
思量不清楚的张辽,又把主意打在了姜丑身上。
“姜兄弟,姜兄弟?其后呢?”
张辽的询问注定没有结果。
“抱歉,主公醉了,张司马请回吧。”就在张辽急得打算上手之时,裴半两和疙瘩出现在了酒桌边,张辽只能讪讪的放弃。
疙瘩背起姜丑,酒桌上唯留思绪满腹的张辽张文远……
日上三竿,清醒过来的姜丑头痛欲裂,一杯凉开水灌下,揉一揉脑袋,心中一声叹息:自己以后和这酒,是彻底的无缘了。
起身出洞的他,见到了依旧枯坐于酒桌前的张辽张文远。
可惜,火已败,酒已凉!
“姜兄弟,何大将军会死?”看到姜丑的第一时间,张辽便迎了上来,有些事情他想再确认一下。
从疙瘩和半两的口中,姜丑知道自己昨晚酒后失言,此刻看到张辽,听到他的问题,思考一下,看着面前的大小眼认真的说道:“文远兄,他为什么就不能死呢?一个屠夫,依靠有个好妹妹沐猴而冠,恬居高位。现在,刘宏还有一口气,尚能勉力维持乱局,如果刘宏那一口气上不来之后呢?身处暴风中心的何进会是什么结局?”话落,姜丑留下呆愣不语的张辽,抬步出洞。
“董呢?又是谁?”
身后传来张辽的急声询问。
“冻?当然是天寒地冻了……”
刘宏的死可以推测,何进的死也可以推测,董卓?还是别推测了,太吓人。
但愿自己的失言能让何进警醒,能改变历史,那样,说不定洛阳周边的百姓也能少遭一点罪。
张辽走了,走的失魂落魄,从始至终,没有提过一句郡司马之事,也没提过一句兵权之事。
聪明人!
走的好,走了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