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战且退,且退且战!
当寨门关上的一刻,姜丑的心才彻底的轻松下来。阴暗的天空,寒风呜咽,重新站上寨墙的姜丑,被这冷风一激,才发现,此时的他已经浑身浸透冷汗。
没有时间去理会,大堆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师父,苦军侯受伤,周军侯又……现在谷中防御堪忧。”被姜丑几次抓包主持谷中防御的便宜徒弟陈安,在姜丑喘过一口气的第一时间便找上了他。
防御的大事,决不能轻忽,此时的谷中,新旧混杂,兵民混杂,姜丑看着满坑满谷乱晃的人头,一个脑袋两个大。
奶奶的,辛辛苦苦几个月,这里还是一个比曾经张雷公的贼窝强不了多少的匪窝,而手下的这些歪瓜裂枣,只是属算盘珠的,拨了才动,甚至是江湖气上来,拨了也不动,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累,身累,心也累!
气,怒其不争!
扭头间,姜丑一眼看见跌坐在寨墙边,双目呆滞的周仓,几步过去一把拎起周仓,指着岔谷方向推进过来的敌人,又指一指主谷方向,对着他怒吼道:“周元福,三虎离开我也心痛,但是,我们总要对得起他的付出。你看那里敌人在靠近;你再看那里,敌人随时会来,我们的寨子随时会被官兵攻打,三虎守护的那一份东西也随时会灰飞烟灭。如果你觉得这一切都无所谓,那你现在就滚出山寨再去打生打死,我决不拦你;如果你觉得还值得守护,那你现在就滚下寨墙,整顿兵卒,迎接随时到来的攻击。”响鼓尚且需要重锤敲,何况是此时的破鼓,姜丑用三虎的死,直刺他的伤疤,就是要让他振作起来,太多的事情在等着大家忙活,至于悲伤那是以后的事情。
“某……某……”双眼呆滞通红的周仓,被姜丑的一通喝斥,眼珠终于转动,黑脸红中带紫,嗫嚅着连说两个某字。
“滚下去安排防守,谷中安全本就是你负责,别想偷懒。”姜丑手上使力一个前拽后、撒手,没有心理准备的周仓跌撞两步下寨墙而去。
“公明、陈安,你二人去帮他,告诉他,新兵老卒依旧分管,注意新兵情绪,如有不妥立刻回报。”对此时的周仓,姜丑还是不太放心,又派了两个助手,对于褚燕以前的种种安排,姜丑此时并不太担心,蛇无头不行,褚燕已经末路,那些人怎敢在这时兴风作浪?至所以最后交待一句,他只是怕这些人中有惊弓之鸟做出蠢事。
“阿吉,还有约千人之数的新民滞留岔谷,不愿意进寨,怎么办?”徐晃陈安离开后,头发蓬乱、浑身脏污的李老汉带着李大眼和丁十三,挤过来找他拿主意。
怎么办?凉拌!
这些人为什么不进寨的那点心思,一想便知,在等待他们的亲人,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等待的亲人正在官兵的刀枪下哀嚎哭泣。自己并不是菩萨,与自己同心者都在那里哀伤,自己尚且没时间去照顾,贰心者?随了你们的意愿便好,自己开门放人进寨,只是图一个心安,该做的自己已经做到了,自己并没有义务搭上自己人的性命去守护你们的安全。
自生自灭,任其自然!
八个字打发李老汉几人离开。
“阿吉,伤兵太多,谷内洞舍不够,怎么办?”根叔这个安平谷的大管家愁眉苦脸的站到了自己面前。
“所有洞穴包括主洞,一律伤兵优先,其次老弱!”兵卒们为谷中搏命,不能让人家流血又流泪。
“屯长,枸神医派人过来找你,苦军侯那有急事!”在寨城下守护的杨仲窜上来,告诉姜丑这个消息。
苦蝤?
姜丑的心中Duang的一下。
自午时之前,阻击战结束,苦蝤伤口满身,最狠的一处是右臂被敌人的枪杆砸断,臂骨碎裂外刺,只能紧急送往谷中救治。本来,该是去看看他的伤情的,但是,一件事接一件事,姜丑连一口匀气都没喘过,加上没有什么噩耗传来,他一直忽略了这件事情,没想到,这个时候枸杞突然传人来找自己,莫不是苦蝤?
“走,快走!”
想到这里,姜丑不敢往下想,招呼一声杨仲,急冲下寨墙……
砍手,确切的说就是截肢!
“阿吉,苦蝤的这个臂膀碎裂的太厉害,无法接回,而且,这种碎裂又会内嵌进血肉,时时刺激他的伤口,即便我们把外伤治好,碎骨也会在骨肉中造成痈肿,引发热毒,所以……”姜丑扑入诊疗室的第一时间,枸杞就说了一遍苦蝤的病情,痈、肿、毒、热一溜够的说了一通,姜丑听了个半懂不懂,只是最后的意思他听懂了,砍掉右臂。
“截肢?没别的办法了?他知不知道?”姜丑看着病床上被裹成了粽子、已经昏迷的苦蝤,追问几句。
“也可以叫截肢,沒别的办法,只有如此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他知道,不同意,所以才找你来,事情不能久拖。”枸杞充分理解了姜丑询问的意思,一一做答。
“不能切去臂膀。”昏迷的苦蝤没有作答,裹着伤腿一直守候一旁的黑牛冒出来了一句。
“滚一边去,没你的事。”姜丑看见这货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苦蝤兄交待我的,防止他昏过去的时候……。”黑牛满脸愧色,弱弱的回了一句,话说到一半,不再言语。
宁死勿残?
姜丑能理解苦蝤,在这个时代,在大多数人眼中,一旦残疾,也就只能变成一个吃米喝粥的废物了,活着还不如不活。
“几成把握?有没有动过手?”
“没把握,只看家父做过,剁去了一半,人活了过来,保了一命。”
姜丑问的莫名其妙,枸杞答的也含糊其辞,但两人心中清楚说的是什么。
“做吧,仔细些!”看着苦蝤发黑的面皮上,细密的汗珠,姜丑一言而决。
有希望总比等死强,只要人活着,比什么都强,至于其他的事情,枸杞能做到的地步已经出乎他的预料,自己也就沒有什么啰嗦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