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寝宫外,秦苏面无表情地站着。
她身后还站着景熙帝的其他儿女,有的已经长大封王,比如安王,有的尚且年幼,在宫人的安慰下藏不住满脸惶然。
他们会时不时偷看几眼秦苏,又不敢过长时间停留目光,生怕引起秦苏的注意。
毫无疑问的,他们都有些畏惧这位长姐。
景熙帝迄今为止有七子三女,没有一个人不是在这位长姐的阴影下长大的。
哪怕是跟她同龄的大皇子,也早在童年时期就被她远远甩到身后,更别提晚出生的孩子们,从小就满耳朵都是关于这位长姐的传奇轶事。
秦苏就像是一个矗立在天际的标杆,完美,耀眼,压得皇子王孙们黯淡无光。
许多人想要追逐她,学习她,但是除了叶衍,没有人能成功站在她身边。
想到叶衍,有人将眼神投向不远处正在和太医低声交流的俊美将军。
早就听闻景熙帝有为两人指婚的意愿,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下旨。
哎,眼下这情况,看来一时半会儿也难说了。
……
叶衍跟太医沟通后,基本确认情况,返身到秦苏身边,低声道:“太医说是伤寒,但我根据症状猜测,或许是肺部感染。”
景熙帝高烧不退,胸闷气急,很可能就是细菌入侵带来的问题。
这也是他们最怕的情况。
因为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根本无法治疗这样的疾病。
秦苏当然明白这个事实,她睫毛颤了一下,唇色瞬间苍白下去。
叶衍轻轻握了下她的手腕,心底沉甸甸的,像是压了块石头。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景熙帝和秦苏的感情,他难以想象,如果景熙帝这次撑不过去,秦苏会多伤心。
但世间生老病死,从来没有道理可讲。
天下所有的别离,是人人平等的痛楚。
半炷香后,寝宫门打开,朝臣们从里面走出来,脸色都很差。
梁丹信红着眼睛让秦苏进去。
跟众人难看的神色相比,景熙帝反倒显得略微轻松,他倚在床头,还有力气笑话秦苏:“你衣服怎么脏成这样,真成小花猫了。”
秦苏得到消息时人在城外,手抖洒了一身煤粉,回宫后哪有心思换衣服。
“衣服脏了算什么。”她半蹲在床前,看着景熙帝烧得通红的面孔,终于忍不住哽咽道,“要是父皇没了,那我就是孤儿了。”
景熙帝笑了一声,伸手去抹她的眼角:“别哭,多大的人了还掉眼泪,自古以来当皇帝的谁不是孤家寡人?”
秦苏板着脸,眼泪却啪嗒啪嗒往下落:“我不管别人是不是孤家寡人,反正我不当这样的皇帝,这江山谁爱要谁要。”
“胡说!”景熙帝气得拍了下她的脑袋,有心想训斥她几句,看到女儿满脸的眼泪又憋回去了。
他心里一痛,叹了口气,“朕也不舍得,朕还没看到朕的小公主成亲成家,没看到大虞一统草原,但是好在还有你在……”
“苏苏。”景熙帝慢慢为她擦泪,柔声道,“朕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不是将大虞治理得如何,而是有你这个女儿。只有你继承皇位,朕才能放心地走,不然朕死不瞑目。”
听到他说出死这个字,秦苏更是泪如雨下,一时说不出话来。
景熙帝又絮絮叨叨说了他对大臣的安排,说了对草原的计划,很快就精神不济,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秦苏半跪在床前看了他许久,才重新整理仪容走出寝宫。
后宫没有皇后,前朝没有储君,事情全都落在了秦苏肩上。
她逐一处理事务,安抚朝臣嫔妃,兄弟姐妹,直忙到天黑才回到昭宁宫。
叶衍要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出宫,临走之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将秦苏揽到怀中。
“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秦苏的眼泪瞬间决堤。
她揪住叶衍的衣服,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十几年前,依旧是那个害怕失去亲人的懵懂幼童。
窗外夜风徐徐。
她也只能纵容自己再痛痛快快哭这最后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