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父母永远犟不过儿女,即便是皇帝也不例外。
景熙帝最后还是退让了,不过他觉得鹅类太凶悍,容易伤人,让秦苏换个其它动物养。
秦苏对这些动物又不了解,求助般的看向叶衍。
景熙帝也将脸转移向叶衍,眼神里全是“朕将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的重量。
叶衍顶着这对皇家父女的注视,压力很大,半晌才道:“依臣看,不如养几只鸭子吧。”
秦苏想了想,皱眉道:“鸭子那么小,怎么可能打得过大鹅?”
景熙帝却觉得鸭子很好,体型小没有过强的攻击性,性情更为温顺,于是帮忙说话道:“一只打不过可以多养几只,鸭子可以凭借数量取胜。”
秦苏不高兴道:“父皇又不许我多养,鸭子怎么凭借数量取胜?”
景熙帝顿了一下,有些犹豫。
“那臣再想想。”叶衍及时搭话。
他思考片刻,提议道,“或者养只大公鸡呢?”
景熙帝刚觉得这个还行,就听秦苏高兴道:“大公鸡?会打鸣的那种吗?我要我要!”
她对景熙帝道:“父皇!我要一只大公鸡!我要每天带着它到处巡视!”
景熙帝嘴角一抽,想到以后秦苏走到哪身后都跟着只公鸡“喔喔喔”,就觉得自己头风都犯了。
他立刻按下刚刚觉得还行的想法,当机立断道:“还是鸭子好,养鸭子吧。”
秦苏委屈巴巴道:“可是鸭子太柔弱,打不过大鹅。”
景熙帝道:“那就多养几只,朕同意你养……养十只吧,不能再多了。”
“好吧。”秦苏垂下小脑袋,一副失落的样子。
景熙帝不敢再待下去,生怕女儿扑上来软磨硬泡,自己会放开底线,让昭宁宫沦落成第二个御兽苑,说御书房还有事,赶紧就走了。
侍卫把活捉的天鹅放回湖里,宫人们也簇拥着秦苏和叶衍回去整理仪容。
回去的路上,秦苏悄悄凑到叶衍耳边,问道:“这是不是就是你跟我说的,人总是追求中庸之道,当你要开窗的时候大家不同意,但是如果你说要拆掉屋顶,大家就来调和了。”
叶衍也悄悄道:“是的,殿下用得很好。”
秦苏翘起唇角,美滋滋道:“你配合得也好,这就是那个那个,你说过的,默契,对不对?”
叶衍笑着点点头。
秦苏很开心,走路也不好好走了,蹦蹦跳跳的,还嫌叶衍走的慢,去牵他的手拽着他。
一时间九曲回廊里都响起小女孩的清亮笑声。
“我有鸭子啦!十只鸭子!”
叶衍跟着她半走半跑,穿过那些朱红色的廊柱,经过含苞待放的花枝,掠过带着阳光温度的春风,感觉自己仿佛也轻盈起来。
他忽然觉得,其实不必着急秦苏何时长大,人成年以后有漫长的几十年都属于“长大”的部分,但人一生中仅仅有十数年是小孩子。
被世界允许天真懵懂的时光是如此短暂,偏偏这个时候的快乐又最单纯浓厚,那么在它流失前,不要错过浪费,好好珍惜吧。
反正他们总是在一起的。
***
秦苏的快乐,半个宫闱都知道了。
在这森严深宫中,人人小心谨慎,敢大声欢笑的屈指可数,秦苏先是大战天鹅,又是一路奔回昭宁宫,动静闹得惊天动地浩浩荡荡,惹得不少宫人瞩目。
后宫本来就是消息传得最快的地方,不到一天,各个宫里都知道昭阳公主要养鸭备战大白鹅的事情了。
正巧有个妃位的嫔妃家里人进宫,这个妃子就将此事当做一件趣事讲给娘家女眷听,谁知女眷回到府中一说,府中的老爷们一拍大腿,道:“既然昭阳公主养鸭,想必鸭必定有些不凡品质,我们府里也当养上一些。”
谁不知道当今陛下最为宠爱昭阳公主,所谓上行下效,陛下既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喜好,那么跟着陛下宠爱的昭阳公主也是一样的。
百姓看见当官的做生意的都开始养鸭,自然也觉得鸭子好,也跟着养。
京城上下,一时养鸭成风,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家家有鸭。
有时候从某条街巷里走过,能听到两边宅院中嘎嘎的鸭叫声响成一片。
叶衍甚至在辅国大将军府里都见到十多只鸭子,他跟见了鬼一样,问养鸭的仆人:“这是谁带回来的?”
仆人恭敬道:“回公子,这是大将军着人请回来的。”
叶衍:???
他抓住了关键字:“请?”
抓鸭子就说抓鸭子,怎么还用请的?
仆人道:“公子有所不知,现如今京城内称鸭为鸭客,既然是客,那么带着鸭子进门自然便是请了。”
叶衍:“……”
他望着仆人一本正经甚至有点骄傲的表情,很想问一句,你们都不觉得离谱吗?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
叶衍这才知道就这么短短半个多月的功夫,京城内已经有数十篇“咏鸭”的名作,文人才子竞相为鸭提笔。
据说连有的志怪话本都不写狐狸精和书生的绝美爱情,改写鸭精了。
叶衍听得啼笑皆非,先是觉得太夸张了,后来转念一想,历史上好像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情。
比如说宋朝,宋人爱猫,领猫回家叫做“聘”,要出聘礼。
现代人比较熟知的大诗人陆游,就为猫写过很多诗词,其中有“裹盐迎得小狸奴,尽护山房万卷书”,意思就是用一包盐聘来了小猫,陆游还自叹家贫,没有鱼给猫吃。
还有黄庭坚,也写过自己养猫,说“闻道狸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衔蝉”,听说大猫生下了几只小猫,赶紧买鱼去聘猫,这里面的“衔蝉”就是猫的别称。
这样一想,大虞爱上养鸭似乎也不奇怪,毕竟当一样东西流行成了一种风气,这样东西的意义就不同了。
况且养鸭的成本低,人人皆可做,跟风容易,养的人也就更多了。
果然,没过多久,养鸭之风迅速从京城向外蔓延,直扩大到了全国范围。
连景熙帝都在宫中听闻了消息,他询问了一下底下的人得知没有闹出过什么大事,也就一笑了之,并没有出言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