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泽宇为人温柔体贴,连字看上去也是和和气气的。不像“我是你”这三个字,锋利而戳人。
这一瞬间,看着这三个字,钟泽宇感到汗毛直竖、头皮发麻。
自己的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占用了他的身体,干扰了他的正常生活,甚至用他的身体触摸甚至亲吻他的老婆。
钟泽宇觉得头晕目眩,他想要干呕,但是什么也吐不出来,腹部痉挛、抽痛。手臂碰到刷牙的杯子,牙杯砸到地上碎裂,发出破碎的声音。
浦音听见声音进来,看见钟泽宇趴在洗手台前干呕,面色发白。她急忙上去扶住钟泽宇:“怎么了?阿宇,怎么了?”
钟泽宇下意识地打开浦音的手,看到浦音受伤的表情,他心里一慌,急忙开口:“对不起,音音,我不是故意的,我……”
钟泽宇想要解释的话却说不出口,他不能告诉浦音,昨天晚上一直和他在一起的人不是自己。一直以来,他和浦音的婚姻都很幸福。
他和浦音少年相识、相爱、同居,再过不久就要结婚了,彼此间只有对方。
他要如何才能告诉浦音,有一个恶魔,用我的身体,在你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触碰你?
“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问题了?”浦音问他。
“我……”钟泽宇呐呐开口,最终他在恍惚之中选择了一个折中的答案,“我生病了。”
“生病?”浦音皱着眉问他:“什么病,什么时候的事?”
钟泽宇想到之前自己在心理治疗师那里了解的情况,说:“……医生说我可能患有精神分裂。”说到这里,他仿佛找到了一个出路,觉得下面的话就简单多了,“音音,我是不是有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浦音想了想,迟疑地回答他:“是这样没错。你的意思是,你有时候不对劲是因为那是你生病了?”
“对。”钟泽宇点点头,“我发病时有什么特征吗?”
“……有时候说话和性格会很奇怪?”
钟泽宇忍了忍额头爆出的青筋,咬着牙问:“还有吗?”
浦音回忆了一下,把自己想起来的之前钟泽宇不对劲的情况都告诉他。
钟泽宇听到浦音说“自己”会打她屁股的时候,花了十足的力气才能保持住自己面上的表情。又听到浦音说“自己”昨天给她准备了烛光晚餐,心里冷哼一声。
浦音看着钟泽宇忍怒扯出微笑,整个脸显得有些扭曲。她担心地握住钟泽宇的手,安慰他:“没事的,就算是精神分裂,那也是你呀。”
“……”钟泽宇不觉得自己被安慰到了,“总之,音音,发病时候的我不正常,可能会伤害到你,你下次离他远一点。”
浦音有些奇怪钟泽宇为什么要说“他”,但还是顺着钟泽宇的话说:“好吧。”
钟泽宇还是不放心,“这样,我们约定一个暗号,如果你发现我不对劲,就问……就问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如果我答错了,你就不要理我,千万不要理我!”
浦音点点头,“可以。”但紧接着她又说:“我们一起去看医生吧?我陪你,没关系的。”
钟泽宇回答说自己已经看过医生了,但浦音担心他,坚持一定要和他一起去治疗。钟泽宇只好答应。
贺泽宇回到自己的世界,根据浦音的身份证号,查到了自己世界的浦音。
一个已经在9年前死去的人。
贺泽宇看着自己手上的资料,表情有些茫然。
他曾经猜测过自己的世界是不是不存在浦音,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世界的浦音早在9年前就死了。
9年前,20x1年4月16日,浦音死于车祸,被刹车失灵的汽车撞中,抢救无效死亡。
而这一天,也恰巧是自己被贺家找回去的那一天。
那是贺泽宇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发现家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衣的保镖。贺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而自己本来的父母恭恭敬敬站在一旁,面上透露着害怕。
然后他被告知,原来他的父母不是他的亲生父母,坐在沙发上的贺父才是他血缘上的父亲。
整个世界,分崩离析。他的人生自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世界的浦音在这一天死去了?
贺泽宇仔细追溯自己9年前这一天的记忆,可是时间过去太久,那一天又发生了那么多让他人生巨变的事情。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仍然没有想到自己可能与浦音的死亡有关系的地方。
浦音陪钟泽宇一起去了医院精神科看病。还是预约的之前钟泽宇看过的心理治疗师,医生姓赵。
看病时钟泽宇先一个人进去接受咨询,让浦音在外边等自己。
进了房间,钟泽宇在浦音面前掩饰出来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他同赵医生说了自己的发现,包括自己和另一个人在手掌心发生的对话。
赵医生听了,分析了一下,“根据你所说的,你的反应很像是双重人格。你没有第二人格的记忆。根据第二人格之前在实验室里的反应,他极有可能也不拥有你的记忆。你们处于完全隔离的状态。”他想了一下,接着说,“钟先生,从你的描述可以看出,即使你真的是双重人格,你的第二人格也没有伤害你的意图。目前我也没有从你身上发现任何有可能诱发这种病症的原因。你不妨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
钟泽宇按了按自己的眉间,“医生,他已经影响到了我的正常工作,让我不能做有危险操作的实验,更重要的是……”钟泽宇停了一下,才继续说:“更重要的是,他用我的身体,调戏我的妻子。”
赵医生:……
赵医生尴尬地推了推眼镜,“好吧,虽然他用的是你的身体,但这确实也是个问题。要不这样吧,钟先生,我给你做一个心理引导,看看能不能把你的第二人格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