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九十多年来修为寸步不前,柳相就试着去观察过,结果却是如同雾里看花,竟无法以如意神通推衍。
按道理说,一个只有归海境的精魅,以柳相的境界和手段,不该如此才对。
如此,柳相大致可以确定,要么钱梨的来历本就非比寻常,要么是陆鸢这老家伙在她身上还有某些谋划。
前者来说,柳相又有过猜想,要么是大渊遗藏的问题,要么是与第四位古仙有关联。
若是后者,以暂时的情况来看,这些谋划对钱梨来说是好事。
至于修为寸步不前的原因,柳相估摸着大道跟脚的关系。
其本身就是依托大渊残余气运所生,某种程度上定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柳相除非修为和眼界再上一个台阶才能彻底看清。
“如果关系到大道根基的话......没关系,你想做什么都行,只要保证人不死就成,陆鸢老家伙那边要是有非议或者不满,我给你扛着就是。”
这些天,钱梨偷偷跑出去注视某个少女,柳相都知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钱梨的大道根底与她那份天赋神通有关。
类似观看她人之人心,以此来增长梨花的洁白。
以前的赵锦,可能就是钱梨从下三境跻身中三境的关键所在。
后来遇到苏邑,原本可以再复刻一次。
结果对方因为从小的认知,还有那份身处其中的心境变化,让钱梨的选择落了空。
近百年来,小镇这边并不是没有钱梨看上眼的人,只是人心之事,变化无常。
直到如今,她才将目光重新聚集到禹秀薇的身上。
钱梨伸着脖子,在柳相的脸颊上蹭了蹭,“果然还是大白蛇最好。”
柳相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要怎么做得抓紧,估计不用几日,截天宗的人就得到了,那时百年期限所至,我的那些学生就得各自远走他乡。”
说到这,柳相嘴角有些莫名笑意,“米月,会是近百年来最让人意外的一个,就是个......算了,有些事情,谁都没资格说他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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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落日余晖,河畔的龙竹林枝叶摇晃,涟漪阵阵的水面记录下竹林的繁茂和叶落。
少女光着脚丫,低着脑袋,晃动着清冷河水,看向水中被涟漪打散又重聚的自己。
米月气喘吁吁跑来,一屁股坐在少女身边,脱了鞋子,同样舀动水花,“你怎么了?一个人跑这来,害我找了半天,有心事吗?”
禹秀薇没说话,低着脑袋,看不清何等神情。
米月觉着有些奇怪,弯下身去,够着脑袋,打量少女的神色,看到那显然才擦干泪痕的脸蛋儿和眼眶,米月顿时就急了:“秀薇,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来来来,跟我说说看,妈的,哪家小兔崽子胆这么肥,看我明儿不把他屎打出来。”
米月怒气冲冲,这会儿少女要是报个名字,米月绝对真会去找人单挑,谁也拦不住那种。
以往,还真有几个不开眼的在学塾那边欺负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结果都相同,大清早出门被人偷袭,别管高矮胖瘦,先一棍子打倒,再拳脚相加,保准鼻青脸肿,好几天都没法出门那种。
米月在镇子里那可是出了名的下手黑,同龄之中就没几个敢招惹他的,就算是稍稍年纪长些的都对这家伙的记仇后怕不已。
为了报仇能够在院子外树梢上一蹲就是一晚上的狠人,谁遇见了不犯怵。
虽说弄哭少女次数最多的还属米月,可自己欺负她和外人欺负那是两码事情。
除了她爹娘之外,谁要是敢让禹秀薇哭,就算是妖魔鬼怪,米月都敢试试看。
禹秀薇自然知道少年的脾气,赶忙摇头道:“没谁欺负我,就是......”
话说一半没了下文。
米月急的是抓耳挠腮,“你到底咋了嘛。”
少女突然一笑,灿烂如花,始终摇头,问道:“柳先生跟你说了什么?是好事吗?”
米月不明所以,挠挠头,没好气回道:“好啥好,一点都不好。”
禹秀薇叫了一声:“米月?”
“嗯?”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过家家时你答应我的话吗?”
“嗐,这多少年了,说这些做什么。”
“别嬉皮笑脸的,认真回答我。”
“......好吧好吧,那时候我说,只要你答应坐上花轿,给我当次新媳妇儿,我就答应你两件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的,保证不带反悔的。”
说起这个,两人的思绪都被拉回到四五岁的时候。
在那条充满鸡粪狗屎的小巷子里。
四五个同龄孩子以两根木棍做轿子,再用破抹布做盖头,所谓新郎身上的大花结儿,也只是路边随手采摘的野花替代。
米月那时是孩子王,所有孩子的头头,胸口带花之人自然非他莫属。
不过关于谁做轿夫,谁做新娘子争议不小。
两个小姑娘还因为此事差点打起来,又是薅头发又是掐人的。
米月厉声制止后,将目光就搁在了蹲坐墙脚,只敢远远看着他们玩闹的黝黑小姑娘。
要说为什么,米月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自己当初是咋想的。
就非得让禹秀薇来当这个新娘子。
还许下承诺,只要她答应,以后可以无条件答应她两个要求,只在能力之内能够做得到的,保证作数。
此话,禹秀薇记得,米月更记得。
少女轻声道:“米月,你我都不傻,寇夫子和柳先生都亲自登门,你在他们眼中自然是极好,以后多努力些,可能就是鱼跃龙门,天空海阔,你......”
还没等她将话说完,米月直接摇头道:“没意思,不去,不听,谁来说都没用。”
禹秀薇泪眼朦胧,泫然欲泣,“你就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若是换成以往,米月早该心软,可现在,少年强行咧了咧嘴角:“秀薇啊,以前我总是听你的话,为你着想,你想吃橘子我就在夜里上山给你摘,想看书了,我可以冒着被先生责罚给你借。”
少年轻声道:“这次,就让我自私一回,行吗?”
两个聪明的孩子在一块会发生什么呢?
答案是将一块块只言片语和各自猜想整合重组在一块,然后去靠近某个出人意料却又情理之中的真相。
哪怕依旧不敢确定,可那份不得不做的选择,就横亘在他们前方的必经之路,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