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城西出五十里。
这里有座名为宝葫口的地方。
两侧石崖峭壁高达数百丈,好似仙人持剑劈开,光滑如镜难以攀登。
能够通人的道路极为狭窄,至多两辆马车并肩而走。
到了宝葫口入口处,走在前头的韩桐伸手示意队伍停步。
这位有着三十多年押镖经验的老江湖抬头,先是眺望一眼宝葫口两侧顶峰,又看了看天色。
韩桐调转马匹,对着身后众人抱拳道:“诸位,今日路程就先到这儿,搭营帐先休息一晚,等明儿一早在动身赶路。今夜乌云压顶,估计雨势不会小。韩七,刘记,你们领人将货物先搁置好,趁着大雨未至,简单弄些吃食。今夜先辛苦众兄弟了,等押镖结束,胭脂楼我是请不起,我韩某人向来是有话直说,也不怕众兄弟笑话,不过碎叶城大小花船勾栏你们可以随便挑,如何?”
言语最后,走南闯北半辈子,深知江湖人性子的韩桐大手一挥,许诺好处,安稳人心。
众人听到花船勾栏随便挑,顿时也士气高涨几分,纷纷叫好。
一群糙老爷们儿苦哈哈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赚银子,不就为了美酒美人儿嘛,既然领头的当家都开口了,这话自然算数。
韩素在人群中见此情形颇为不屑。
温柔乡消英雄骨,他的心里边对男女之事向来看得极轻,唯有武道一途才是毕生追求。
众人开始分工合作。
刘记,也就是之前与韩素开口诉说的中年武人,带领一队人马安置好货物之后。
提好刀剑,点燃火把,走入两侧山林之中巡视,防止有贼人埋伏惦记。
火把林立而起,镖旗之上开始淅淅沥沥多出小雨痕迹。
“轰隆~”
一声炸雷划破黑暗,让本就阴冷的黑夜愈发刺骨。
大雨倾盆。
一座点燃柴火的营帐之内,叔侄二人闲聊。
对于韩素这个侄儿,韩家向来喜欢得紧,若是以后运气不差的话,打底儿都是位三境武人,可以说韩家未来的高度能否再上一层,全看韩素一人。
韩桐对于他的讨教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
韩桐停下话头,走出营帐,喊来四周看守的人问道:“刘记还没回来?”
那人抱拳道:“刘大哥带走的七人到现在还无一人归来。”
韩桐皱眉不止。
韩素这时也来到中年男人身旁,说道:“五叔,要不我去找找看?”
韩桐摇摇头,“谁都能去,就你不行,在我身旁待着。韩七,你带人去看看。”
雨中某个魁梧汉子抱拳领命。
“暂时还未见到烟花传信,想来刘大哥他们应该不会有事,估计是宝葫口道路难行,加上大雨阻路,回来得晚些。”
听侄子这么一说,韩桐也稍稍宽心一些。
刘记的中年武人也是个老江湖,不会出什么岔子。
又过去半个时辰。
一道惊雷短暂将天地黑夜换白昼。
在营地附近巡逻的人中,有人眼神一缩,望向丛林深处。
雷光照耀下,一棵树枝上,密密麻麻挂满了人头.......
位于中间最为醒目的,便是那位名为刘记的武人,死不瞑目。
那名巡逻的武人刚要喊叫。
结果就被突如其来的一抹刀光捅穿心脏。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出手的人是谁,又是一刀直接切断整个脖颈,头颅顿时如西瓜滚落在地。
将无头尸体随手丢弃在地,狭刀主人在自身衣袖上擦了擦血迹。
刀身雪亮,倒映出个中年模样的刀疤脸,丑陋,狰狞。
与此同时。
一群身材高大的南蛮如猿猴般在树林中穿梭不止,那些个巡逻武人见面后不过三连招便生死当场。
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的韩桐率先走出营帐,凭借二境武人的眼力望向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凶人。
这时,镖局众人也严阵以待。
厮杀而至,根本不需要任何言语交谈。
韩素眼神一凛,手握马槊狞笑一声,“这些杂碎还真敢来。”
韩桐此刻也抽出狭刀,叮嘱了一声小心,身影顿时没入黑暗中,朝着对方领头人冲去。
刀疤脸男人正杀得兴起,那些个连境界门槛儿都没跨过去的人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一刀一个,爽快至极。
刚要一刀再剁下一人头颅。
结果却被另外突如其来的一刀给截下。
当啷一声。
金石之声刺人耳膜。
韩桐脸色阴沉道:“朋友,道上有道上的规矩,你们劫道求财我们押镖求平安,谁都不想找麻烦。”
刀疤脸汉子呦呵一声,短暂的角力,两人都得对方的境界有了个大致确定,“看来你们风虎镖局还是有能打的嘛,来来来,陪爷爷我过两招,若是打的舒坦了,爷爷我让你得个好死。”
韩桐强压怒火道:“没得谈?”
刀疤脸汉子嘿嘿一笑,脸上那道刀疤如蜈蚣狰狞,“不好意思,若是换成平时,这规矩也就守了。不过现在我大哥发话,一律不留活口。”
一刀上挑,韩桐倒掠躲开。
既然多说无益,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两位二境武人,还同是用刀之人,一时间丛林只得刀光闪烁,金石之声不绝于耳。
另一端,韩素手持马塑一横,直接砸烂一人胸膛,抢尖向下,以免这些身强力壮的南蛮一息尚存,身后却有人偷袭而至,韩素撤枪,一个躬身回头,抢尖直接洞穿那人的脖颈。
出手之余,又为几位镖局武人解围,黑夜中枪花抖动,虚空中绽放出道道白光,白光之下,必有鲜血四溅。
年轻人意气风发,手里的武功也是不弱。
一时间那些个身高均八尺的南蛮人死伤一片。
韩素擦了把脸上的血渍,有匪寇的,也有自己的。
“终究是境界低了些,不然也不会受伤,五叔那边......呃.......”
心底暗想还未过半,韩素只觉着后心一凉,低头看去,一枚细长棱刺带着血渍直接穿透胸膛。
在他身后,有个面容清秀的而立儒士走出,手臂用力,将棱刺抽出。
韩素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精气神,瘫软倒地。
那人三十岁左右,儒士模样,长相清秀,可手掌上的血渍触目惊心。
似乎是对脏了手不满,儒士抖了抖手腕,又接了些雨水,这才将血渍擦拭干净。
他甚至都没再多看一眼倒地的韩素,朝着远方树林中喊道:“三弟,别玩了。”
刀光交错间,刀疤脸汉子嗓音若洪钟,“得嘞。”
不过三招,丛林之中的金石之声戛然而止。
等汉子走出时,手上提着韩桐的头颅,朝着儒士那边一丢,大笑道:“痛快,痛快!”
这场劫杀,随着韩桐韩素叔侄二人的身死,彻底落下帷幕。
手持棱刺的儒士看了眼滚落在地被雨水冲刷面容的头颅,轻轻笑道:“江湖路险,生死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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