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则是默然,停顿许久这才道:“若是之前我没选择救下荆黎,也没选择驱逐大庆的人,为了赌局能赢作壁上观,你会怎么做?”
陆鸢揉了揉眉心,“揣着明白装糊涂好玩吗?既然都猜到答案了还问什么。”
柳相心中那点对陆鸢的感激之情彻底烟消云散。
”赌局自成立开始,是不是就注定我会输,而你会赢?”
“不然呢?只要在天王山脉辖境之内,我就是老天爷,况且,三王峰那边的传承本身就不适合赵家树,所以从一开始你就会败。只不过输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赢了问心,输了赌局,这就是我想要的,妖性转人性,生出恻隐之心,真正意义上压制住你的野性本能,以后行事发乎于心,动之以情。另外一种......算了,说了容易伤和气。”
最坏的结果,便是陆鸢将几百年的精心谋划彻底放弃,一个由妖性主导的柳相,他可不放心在死后将村子和大山交由他镇守,而且为了避免存在隐患和收回龙脉源晶,柳相会死,哪怕陆鸢与之换命也在所不惜。
柳相自嘲一笑,“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们这些神仙。”
陆鸢则道:“是高估了人性。”
双双沉默许久。
听山风呼啸,看银河流淌。
柳相将杂念全部抛开,“三王峰那边怎么说?”
陆鸢没直接回答,而是道:“赵家树可惜了,生不逢时,如果再晚生个两百多年,古仙传承只能是他。”
紧接着,陆鸢开始讲述起关于三位古仙传承的真相。
三位古仙分别代表三条修行脉络,并无高下之分。
从开启顺序来看分别是,剑,道,释。
先开启的是曾经剑修一途上最早得道的一位剑仙传承。
赵家树的天资确实很好,琉璃道体,若是得以正统道门传承,未来注定的陆地神仙之境。
只可惜,生不逢时,剑仙的传承并不适合他,若是强行给予,反受其害。
“从一开始你就选择了荆黎。”
柳相心中感慨万千。
这座天下的修行道路,不是天资高就能决定一切。
陆鸢点头,“所以我才说你一定会输。传承一事,必须在修行之前,否则就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
赵家树资质最好,适合道。
荆黎资质稍差,却是天生剑胚。
如果得到剑仙传承,那么荆黎的这个“稍差”就会被彻底抹平,甚至随着修行岁月越往后,成长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现在,你算真正认可少年了吗?”
荆黎是传承衣钵者,而柳相则是开启者。
若柳相不愿意,谁都无法得到。
柳相叹息一声,点头道:“荆黎这孩子真的很好,只是小时候的苦让他不得不弯腰,不得不将所有天真和烂漫藏在心头。”
人心是善变的,赵家树因为娘亲的仇,选择了一条注定充满阴暗仇怨的道路,没什么好坏可言,只是柳相喜欢的,还是以前那个每天神采飞扬的孩子,人心一变,就不再是他了。
陆鸢嗯了一声,“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之后,二人还聊了很多事情。
比如薛全的存在。
如果仅仅为了争夺气运种子,那么他完全可以在古仙开启前夕到来,没必要待在村子百年,还落了个薛瞎子的称号。
按照陆鸢的解释,天王山脉是一座大阵,阵眼一共有两个,臧符山是其一。
村子是其二。
不光是承载遗留气运这么简单。
在村子地底,还埋葬有一件压胜之物,需要人族地仙以自身气数为其稳固神意。
而且每隔百年就得换人,不然对地仙来说就是大道的一种无形折损。
还有就是龙脉源晶的形成。
陆鸢笑呵呵说,这名字其实是随口编纂的,压根就没有这东西,也不是什么大山本源之物。柳相吞噬的那些晶体,来历更为隐晦,也属于大渊王朝遗藏之一。
说这些话时,隐约可见柳相额头青筋暴起。
他忍不住问:“你说的还有哪些是假的?”
陆鸢爽朗大笑,“现在所说全部属实,不是有老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现在就是了。”
闲聊之中,二人的话头又扯到了大渊王朝。
陆鸢感慨万千,“大渊!曾经势力版图占据半个天下,与大商形成南北对立之势,知道大渊的国祚延续了多久吗?满打满算才二十余年,就是这样一个辉煌且短暂的王朝,在人族整个历史长河当中都属于前三甲之流。成也君王,败,也君王。”
这里的二十年,不是指大渊立国,而是统一南部版图,占据半个天下开始。
大渊王朝最后一任君王是当之无愧的大才,无论是军事,朝政,亦或者律法。
那场知情人少之又少的大战中,对于山上仙人的牵扯很少,但对山下格局可谓是天翻地覆。
大渊最后一任君王将全部国祚龙运汇聚一身,打破千万年来人们的认知,竟一举从凡人之躯跻身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修为高度。
再联合四位古仙一同登天。
那一战发生于天外。
可能是天道不允大渊的行事,也可能是这场大战本身就是为了表达人族态度。
君王与古仙悉数战死,彻底击碎两颗远古星辰不说,还将一位古神打落人间,也就是天王山脉镇压的那位。
大渊好似算准了会有古神陨落人间,提前打造出天王山大阵用于镇压。不光是汇聚残余大渊的气运,还留下了古仙各自的传承。
龙运消散,国祚断绝,大渊也走上了灭亡的道路。
之后,两百年间天下大乱,各路诸侯与仙人纷纷出世,大庆与西楚也乘势崛起。
“事到如今,我依旧不太明白最后的王他想要做什么,明明可以流芳百世做那千古一帝,大渊也可以想大商一样国祚绵延数千年而不断,可为什么在最强盛时选择取死之道,宁愿天下不得安宁,背负千古骂名也要走一遭天幕高处。值得吗?”
这个问题,困扰了陆鸢太多年,每每遥望天外,他都会不自觉想起,然后又在不得其解中喟然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