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碧沙岗公园东柏林枝繁叶茂,森郁幽暗,有一两点星光从稠密的叶缝间
泄下来,洒到地面上像散落在沙漠中的几滴水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夜静极了,偶有一两根松针掉地上砸出铮铮的脆响,仿佛要把青石板砸出一个大坑来。周围的灌木丛中,无数绿莹莹的眼睛紧盯着一只像小木屋一样的棕色垃圾桶。
这场争端就是由这个垃圾桶引起的。白天这里是个热闹场所,是人类休憩、游玩、锻炼的宝地。有打太极拳的:一袭白衣白裤,队列整齐,随着轻柔的音乐抬脚挥拳,起承转合,忽急忽缓,刚柔相济;有耍大刀的:宽松的红绸衣衫,鹤发童颜,长髯飘飘,弓步挥剑,寒光闪闪,如白蛇横空、银龙飞舞,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有打羽毛球的:有网的没网的,单打的双打的,有打到专业水平让人目不暇接拍手称快的,有一个也接不住让人忍俊不禁捧腹大笑的;还有一群孩子在北边假山的水池边拿着小网兴高采烈地网鱼。这些倒和猫们没什么关系,只是挤占了他们的活动空间,喵星族只能在灌木丛中穿来穿去,只对他们包里或手中的食物感兴趣。
这不,猫们的兴奋点款款走来了——一对情侣提着一大兜各种美味大餐来到柏树下的长椅上落座。花花绿绿,几乎把长椅铺满了。绅士队的队长顽豆第一个发现,在这对情侣落座前他已停止了走动,目光炯炯地盯着这对情侣的动向。
说起顽豆队长,他首先是猫族中的美男子。他体格健壮,高大雄伟,立起身能露出几块强健的胸大肌。他的毛色洁白中透着几缕棕红,光泽鲜亮。两只眼睛清澈明净中带着淡蓝,像两汪深不见底的海水。他的另一个特点是极富猫格魅力,领导魄力。他对队员从不吆五喝六、大施淫威。他用那海水般蓝汪汪的眼睛,甚至一个眼神足以让队员心领神会,争先恐后地付诸行动。
顽豆一旦看到情侣落座,就疾速通知队员赶往现场待命。大家刚赶到长椅旁侧的灌木丛,就发现一团黑影蜷缩在离长椅更近的地方。大家一齐把目光聚焦到顽豆俊逸的脸上。顽豆冷峻地说:“司徒!他居然超前一步了。”他又显出一丝愠怒:“可这确实是我先发现的。我们不怕,静观其变,以静制动。”
司徒是盘踞在碧沙岗公园的另一个猫族集团黑旋风队的队长。一身乌黑发亮的皮毛,无一根杂色。根根毛发直竖,远远望去,颇像一只刺猬。他骁勇善战,力大无穷,喜欢单枪匹马、单打独斗。平时绅士队成员与之碰面都避他三分。但这次是欺人太甚!
绅士队的智多星自告奋勇道:“头,瞧我的!我去劝退黑旋风魔头!”
顽豆:“小心点,注意策略!”
他蹭到司徒跟前,装作偶遇:“这么巧,黑头儿。在这儿干嘛呢?”
司徒直来直去:“少给我套近乎!你们后面黑压压蹲一片,我还不知道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智多星,今天我可给你们说明白,我是第一个赶到,你们只有看的份,断不能抢功。”
智多星不动声色:“我们为什么齐齐地聚在这里?难道仅仅是为了步你的后尘?你会发出超声波,我们都不约而同地闻讯而来?你的弟兄们为什么没有聚来?恐怕还没有来得及通知吧?”
“小子,你这么咄咄逼人是来质问我吗?恐怕你的级别还不够。我只和你们的头儿顽豆说话。你——哪儿凉快哪儿待去!”
智多星碰一鼻子灰,悻悻而去。顽豆只好亲自出马找其理论。他刚开始心平气和地说:“今天的猎物是我第一个发现的。我可以拿猫格担保。他们提着食物袋从远处走来我已盯上了。他们落座后我才去搬援兵。这时你正好过来。”
“呵呵,编得挺圆乎,简直天衣无缝!可谁能证明呢?仅凭你的一帮弟兄替你自圆其说?我只相信眼见的事实,我先来,你后到。”司徒傲慢地不屑一顾。
这下可激怒了不轻易发怒的顽豆,两耳直竖,怒目圆睁,向前紧逼一步,洁白的毛发抖动得仿佛能发出“叮当”的响声。
“怎么?靠人多势众威胁我!你有本事打过来,我才不怕呢!”但还是心虚地向后退了一步。
顽豆逼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听好了:我们成员多,现在打你算欺负你。今天这顿大餐我们双方谁也不取。回去纠集你们的人,半夜12点我们相约在这里大战一场,谁赢战利品归谁。”
“算你仁义。一言为定!不过丑话说前头,双方死伤由命,打死概不负责!”司徒咬牙切齿道。
“言重了,司徒。我们相处这么久,虽时有矛盾与竞争,但不是你死我活。我们只争输赢不争命。双方提前约定:不带武器,不致猫命。你看如何?”顽豆放缓了语气。
“好吧,遵诺!你队员头系白布条,我队系黑布条。晚上12点,不见不散!”司徒扭头就走,走时故意抖动坚挺的黑毛,像示威一般。
这就是开头的一幕。个个箭在弦上,一场厮杀一触即发。
顽豆与司徒各揣一块怀表,指针在表盘上“嗒嗒嗒”旋转着,而参战队员的心却悬在嗓子眼,仿佛凝固了一般。
这时顽豆的内心略迟疑了一下,为了一顿食物,值吗?虽是不同族群,但同在一个屋檐下,出来混都不容易,为什么非兵戈相见?不能和睦相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但他又一想,司徒仗着身强力壮、武艺高强,经常欺负绅士队队员,争抢队员发现的食物,他们见他如老鼠见猫,害怕惯了。这次非教训他一顿不可!
这时指针正好指向12点。顽豆和司徒异口同声地发出命令:“战斗开始!冲啊!”
两队队员像离弦之箭英勇地冲到柏树下的空地上,爪挠嘴撕,打作一团。司徒冲在最前,出手又狠又猛,一拳一个,把系白布条的猫击出几丈远。黑旋风的副队长勇士更是勇猛无敌,左冲右撞,拳打脚踢,如入无人之境。黑旋风队乘胜追击,越战越勇,把绅士队打得节节败退。
顽豆看到自己队员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气得火冒三丈,正欲单枪匹马,勇斗司徒,力挽狂澜。智多星急忙拦道:“不可莽撞!敌人来势汹汹,我们不能硬拼,只能智取。”
“怎么智取?”顽豆急切问道。
“斯瑞克、眼镜(斯文外号),你们俩佯装投降,靠近司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两侧抱住他的前爪,让他不得动弹,顽豆趁机从后面猛扑上去,骑他背上将其制服。娜茵、妮妮,你们两个前去迎战勇士,只可佯攻叫骂,不可近前攻击。小熊、刚子、大力随我从后方猛攻,出手要快、准、狠,让他无还击之力。擒贼先擒王,只要制服他们两个,其他小兵就会乖乖就范,我们就大功告成了!”智多星胸有成竹地说。
顽豆一声令下:“按智多星的部署,立即行动!”
斯瑞克、斯文先解下白布条,一边挥舞,一边扑跪到司徒面前求饶。司徒不知是计,忙上前搀起。他们顺势死死抱住他的两只前肢,使他动弹不得。
司徒气得大骂:“你们两个奸佞小人!平日看你们温文尔雅、与人无争,我见你们也让三分,你们居然包藏祸心,害煞我也!”正在他乱蹬乱踢之际,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正是顽豆猛扑到他身上,拳头雨点般地砸向头部,把司徒打得晕头转向,火冒金星,“噢噢”求饶。
娜茵与妮妮袅袅娜娜地来到勇士面前,娜茵大声喝道:“勇士欺人太甚!伤我队员无数。有种冲我们女将来,定让你有去无回!”
勇士见了哈哈大笑:“我可是怜香惜玉之猫,好男不跟女斗!我现在给你们逃跑的机会,免得我误伤了你们。快滚!”
娜茵反唇相讥:“把牙刷干净再跟女士说话!你给我滚一个看看!”
勇士正要接话,一阵冷风从后面袭来,他刚要回头,头上、身上、腿上遭到四面八方的攻击,疼痛难忍。不一会儿,他眼前的美女已变成了虚影,有一个虚影仿佛泪光闪闪,记忆深处的一个倩影灵光一现,倏忽间什么都不知道了。智多星率领几个弟兄抬着四肢把他扔到顽豆面前,司徒也早被打得卧在地上直喘气。
黑旋风队的残兵败将跪了一地,磕头求饶。顽豆挥挥手说:“都起来吧!这本是一场不该发生的争斗,只因一场误会,导致两败俱伤。先各自回去救治伤员,大家都反思一下。智多星,把所谓的战利品分给黑旋风队一半,顺便把咱们带的创伤药膏给他们一瓶。大家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