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琥!”陆擎辉厉声喝道:“注意言辞!”
丁琥本就极瞧不上翊炀,方才李翊炀吸引了那些姑娘们的注意,丁琥本就怒极,这会儿又见翊炀将头筹拿在手上。师兄弟们围着他有说有笑,简直忍无可忍。
“大师兄给楚大公子面子,我丁琥自然也不能多说什么。”丁琥眼角一瞥翊炀,故意拔高音调道:“不过有的人别以为穿的人模人样的就当自个儿是个人物!”
丁珀拉了拉丁琥的袖子:“大哥少说一句吧。”
丁琥无视丁珀继续道。“下贱胚子就是下贱胚子,还真以为同我们一样了?”
说罢,丁琥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大步走出雅轩阁,把万分尴尬的气氛留在阁中。
“咳…咳…”陆擎辉以手握拳,干咳数声以缓解尴尬氛围正欲说话,却听得格外传来一声怪叫。
“哎哟喂,丁琥你吃错药了,撞到本少爷疼死了。”原来是怒气冲冲的丁琥与匆匆赶来的楚仁杰撞了个满怀。
“喂…喂…丁琥,你怎么一个人先走了?”楚仁杰扯着嗓子嚎了一阵,也没留住丁琥离去的步伐。
“这不是有病吗?疯了吧?”楚仁杰一脸一莫名奇妙,骂骂咧咧进了雅轩阁,仁杰的出现瞬间化解阁内的尴尬,师兄弟们皆被仁杰身后的大背篓,手上拎着的大小包裹吸去了注意。
陆擎辉奇道。“仁杰,诗会都结束了,你不肯来参加,却是为何买了这些东西?”
仁杰嘻嘻一笑。“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我可没兴趣。”说罢,从背篓中将糖人新奇摆件古玩拿出一些来晃了晃。“昨夜我又惹得睿泽发脾气了,买些小玩意儿好讨她欢心呗!”
闻言,众师兄弟们彼此交换一个心领神会,高深莫测的眼神后,纷纷围上来调笑一阵,又来看仁杰此番淘到哪些好东西。
不消片刻,雅轩阁又热热闹闹起来,方才冰一般的尴尬氛围荡然无存,没有人再去管李翊炀,事实上旁人根本也不愿谈起方才之事,只有阿鸢不住偷偷去看翊炀。
在阿鸢的认知中,但凡一个人被当众羞辱,必会愤怒,而他看着翊炀却寻不得愤怒之色。
翊炀的眼中只有失望,还有那浓浓的悲哀,像是挥之不去与生俱来的悲哀……
好不容易下山一回,有些弟子想在山下多逗留几日便三三两两的或回入云峰或寻客栈去了。
仁杰因心中挂念著睿泽,想早些把这些小玩意儿给她,好讨她高兴,竟没有在山下多逗留几日,此举着实吓坏了那群同门师兄弟。
皇天不负有心人,待睿泽看到摆在她面前的那些新奇摆件和仁杰那张笑嘻嘻的脸,虽嘴上嫌这些玩意幼稚,但心中却欢喜得很。
夜的静谧笼罩着入云峰。
翊炀和衣躺在榻上,他在等,等着众人进入梦乡。
子夜时分,
月老树下。
翊炀痴痴望着满树的锦囊。
“阿鸢,无论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我都想知道你的心悦之人是谁?”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敲着梆子,途经月老树,他撇见,一个男子在树上翻着,将石头从一个个从锦囊里取出,再一个个塞回去,只当是深陷情海的痴情种,也不予理会。
翊炀第二十二次从锦囊中掏出情缘石
“啊——”
一股莫名情愫,化为滚滚洪流,冲击着翊炀的大脑。
“是我的名字!当真是我!”
打更人被这突如其来一声喊,惊得回头。他将手中灯笼提高了些,见树上那位是个俊朗男子便笑道:“恭喜公子,两情相悦,难得哦,公子还不去抱得美人归,别在树干上蹦哒,小心摔下来。”
打更人说完,施施然离去,将乐不可支的翊炀留在身后。
夜已深,万籁俱静。
阿鸢在榻上辗转难眠。
“他……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同为入云峰子弟又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他为何总是不被同门师兄弟接受?”
“被当众羞辱,他为何不反击,甚至连愤怒也不曾流露。”
阿鸢有太多疑问,他觉得翊炀好似一个谜,她迫切地了解想了解翊炀的全部。
今夜雅轩阁内那些小姐望住翊炀的神情,若是翊炀被哪家名门望族的大小姐惦记上到入云峰说亲何如?
翊炀也到了婚配的年纪,若他师父就此给翊炀安排一门亲事又何如?今夜这些奇怪的念头尽数往阿鸢的脑海中直窜。
东宫,只怕没几日就要回东宫了,又是日复一日过着同样的日子,与翊炀一别,不知又是何时再见?再次相遇又是何种场景?阿鸢想到这儿,心痛地坐起了身。她猛然想起今夜在那月老树下翊炀好像还有话要同自己说,明日再去问吧!
不!
阿鸢现在内心有种强烈的冲动去见翊炀,她也不顾自己的身份了,也不管现在合不合时宜,阿鸢径直就随著自己的心走出了客房。
幽幽的烛光从马厩旁的小庐透了出来。
李翊炀正是准备熄灯就寝。却是听得门外一阵稀稀疏疏的声响。
“仁杰又来这儿捣鬼了。”翊炀万分无奈,摇了摇头,向木门走去。
哗——
木门打开的那瞬,月华照亮了翊炀发了僵的脸。
“怎么……”
“怎么会是你……”
翊炀脸色陡然一变,显得局促不安。
马厩旁的小庐,不仅逼仄而且常年漏风,居住环境极差,也根本不是阿鸢这样身矜肉贵的人该来的地方。
“阿鸢,你如何知道我住此处?”
“随意问了一个杂役老伯。”
翊炀心头咯噔一下,他不由心底自嘲起来。“纵使万般隐瞒,血淋淋的真相仍旧摆在他的眼前。”
翊炀无奈苦涩的摇着头
“这儿太脏太小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怎么?”阿鸢眉宇微蹙。“我既然已经来了,翊炀兄都不请我进去坐坐吗?难道你会认为我嫌弃你的住所?”
阿鸢边说边向前逼近,翊炀不得以步步后退。
狭隘的小庐挤进了两个人,更显逼仄,幽黄的烛光被挤出了小庐外,投下一地碎影。
二人坐在小几旁,相对无言,小几上空无一物,别说盛情招待,连基本茶壶茶水都没有。
最终还是阿鸢打破沉默。
“为何你不同师兄弟们住在一处?”
“为何同门师兄弟对你那般呼来喝去?”
“又为何你不恼?”
……
翊炀垂着头,如芒刺在背。他知道今夜瞒不过去,他在她心目中的少侠形象,今夜也将垮台,谁让他的命运如卑微的蠕虫,却作着不切实际的豪侠梦呢?
翊炀缓缓抬手,眼中是抹不去的悲哀。
“因为我只是入云峰上的一个杂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