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淮西跳下高台,一步一步逼他向后倒退,细长的手指勾住扳机,手背上青筋根根凸起。
阿哲立马就跪下了,举起双手,额头上直冒冷汗。
“爷,燕爷……我错了,我不敢了,你可千万不能走火啊,我还有老母亲需要赡养……你可怜可怜我吧,我也是被逼的啊!”
“骗谁呢?”洛施戳穿他,“我最知道你了,霍茗川的走狗,孤儿一个,哪来的老母亲?”
阿哲被枪吓傻了,只顾得编故事,倒忘记洛施是霍家的外甥女了。
他转转眼珠子,刚要开口,“砰!”
洛施一激灵,就见阿哲捂着大腿,疼得啊啊直叫。
“这一片都是我的地盘,死个人不会有谁知道,更何况还是个孤儿,”燕淮西将枪口缓缓对准他另一条大腿,面无表情,“还有一次机会……”
“爷,我说!我说!我现在就说!你放过我!”阿哲双手抱拳,脑袋磕得咚咚响。
“霍总……霍总他,叫我混进史诗工厂,随便搞点破坏,拖延你们补货的时间,他好趁机对史诗的信用问题大做文章,进而拖垮青行。”
他咽口唾沫,继续说道:
“可史诗看管实在森严,我能混进来,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刚好所有人都在忙着补货,我趁主管上厕所,溜到颜料池,放了另一种颜料……”
洛施一听,转身噔噔噔下楼。
燕淮西收回枪,阿哲以为他放过自己了,忙站起来,连连拱手道谢,一瘸一拐地朝出口跑。
燕淮西走两步,拎着后衣领拖他至高台边上,望着对面的楼,手指一下一下敲击水泥台面。
“你会跑酷吗?”他问。
到这步田地了,阿哲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会,还是不会。
他战战兢兢地转头看燕淮西,燕淮西刚好也在看他,凤眸森冷如冬。
他懂了。
落到这位爷手上,怎么可能还会活着出去。
爬上高台,看一眼下面,双腿止不住打抖。
十三层,摔下去应该是血花四溅吧?
他试图从燕淮西脸上找到一丝生还的可能。
没有。
横竖都是必死无疑,他一咬牙,哭着跳下去了。
燕淮西掏出消毒湿巾,边擦边下了顶楼。
平静得,像刚踩死一只蚂蚁。
车间,洛施盯着桌上的布,蹙紧眉,脑海里划过十几种方案,都被她一秒pass。
原先上半身的布料应该是酷黑色,现在是黑中透绿,灯光下还透蓝。蓝也不是正宗蓝,是说不上来的灰蓝或是绿蓝,或是孔雀蓝。
她尝试用黑颜料覆盖,最后得到的不是酷黑色,而是煤炭黑。
死气沉沉,看着就闹心。
一池颜料全部浪费不说,补货时间紧上加紧。
原计划应该比官网早一天,如今能在规定时间出货就烧高香了。
她正愁着,燕淮西过来问道:“问题是什么?”
“颜色,”她道,“恢复不到纯粹的酷黑色,现染的话时间绝对不够。”
燕淮西拿起布料,在灯光下打量,问道:“你怎么想?”
洛施道:“我想的是,恢复不到原来的干脆就保持这样,把那些被染过的都做成限定版,无非就是再挂一个链接,叫带货主播多推推。”
“有多少被染?”
“大概两千。”
燕淮西想了想,点头:“好,就这么办吧。”
他指着左胸的位置,说道:“这里颜色深,灯光一打有些刺眼,日光下肯定也会,把史诗的logo缝在这里挡住。”
“那其他位置呢?不会很空吗?”洛施问道。
“其他位置,到时候会有赞助商,赛车团队会根据赞助商的要求自行缝制,不归咱们管。”
“哦,”洛施恍然大明白,“长见识了。”
燕淮西一笑,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可爱。
洛施没在意,因为她现在满脑袋瓜都是补货补货补货。
车间分成两队,一队继续赶制原版,另一队就跟着洛施做限定版。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外面天黑下,逐渐延伸至深夜。
洛施累了,手撑着脑袋一颠一颠,燕淮西来车间查看进度,她差点把头磕到缝纫机上。
WOMEN的幕后老板在史诗踩缝纫机,想想都离谱。
他见她困得不成样子,还要努力睁开眼皮,悄悄伸手,将她抱起来。
洛施趴在他肩头,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低声嘟囔:
“燕淮西,你不许碰我。”
她声音奶萌奶萌的,叫燕淮西心脏疯狂悸动,嘴上克制柔哄着:“好,不碰你,不碰你。”
得到肯定回答,她把脸埋进他脖子,实在撑不住了,沉沉睡去。
燕淮西钻进后排座,坦克来开车。怕惊扰她,连扣安全带都轻轻的,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到了枫园,燕淮西从她兜里摸出钥匙,开门进屋,径直往楼上走去。
安顿好她,他抽身想走,发现脖子被死死搂住,越想走,越走不掉。
只好陪她一起躺着。
洛施可能当他是玩偶,使劲抱了抱,脸贴着他胳膊,嘴里梦呓:
“你往这边点,我床小,别掉下去了,很难洗的,晾不干就很臭。”
燕淮西扬起嘴角,小声问道:“洛施,你喜欢燕淮西吗?”
“小哥哥说,要等他,”洛施砸吧砸吧嘴儿,“要等他。”
“他骗了你,你还等他干什么?”
“要,要等他。”
“那我走了啊!”
“不,不行,要等他。”
燕淮西垂眸看着胳膊上细白的手,指甲盖掐进肉里,疼,但不敢出声。
他苦忍,忍到她翻身过去,抬胳膊一瞧,好深一条印子。
心里暗暗吐槽:真狠,就算是玩偶,也不能这么掐吧?
他起身,绕到床那边,确保她已经睡熟,蹑手蹑脚地出去。
刚碰到门把手,她开始叫:“啊,掉下去了,我的玩偶掉下去了!”
听着她要哭,燕淮西赶紧躺回去了。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都没哭,玩偶掉床底下了说哭就哭。
女人……
洛施重新抱住他胳膊,鼻子嗅嗅,嫌弃地皱起眉:“你怎么跟燕淮西一个味儿?”
燕淮西不乐意了,问道:“燕淮西什么味儿?”
“燕淮西啊,唉————”洛施深深叹口气,“燕淮西是消毒水味儿的。”
又道:“小哥哥是子弹味儿的。”
黑暗里,燕淮西轻笑一声,嗓音低沉:“不,那是……硝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