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长的时间轴上,一切都显得是那么渺小,包括死亡。
向子睦看过很多寻常的生老病死,也看过洪灾、地震、饥荒后的尸横遍野,甚至还看过南J大屠杀这种惨绝人寰……死亡,对她而言,真的微不足道。而那些始终参透不了生死的人,在她看来,就是无知,对死亡这件事的无知。
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明白,人类对死亡的恐惧可不仅仅是无知,更多的是,对“离别”的恐惧。
风续没有征求向子睦的意见,直接将她带回了自己家所在的小区。待风续将车稳稳停进自己的车位后,向子睦也终于彻底回过了神,她问:“这是哪?”
风续听到向子睦的声音很平静,看来一路上,她已经将情绪调整好了。毕竟是活了几百年的妖,应该会清晰地认识到:死亡是不可逆的过程,但绝不是终点。风续说:“这是我家,今晚在我家住一晚吧。”
向子睦礼貌地问了一句:“方便么?”
其实她就是想像人类一样,客套一下,没想到风续的回答居然是:“说实话,不太方便。”
向子睦剜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不方便还带我来!”
风续耸了下肩,“没办法。我这个年纪,带你这个年纪——不对,应该说,带你这副年纪的,大晚上去别的地方落脚休息,好像更不方便。”
向子睦认同了风续的解释,便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风续引着向子睦上了楼。向子睦注意到,这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对应的,楼也都是很老旧的楼,与风续那辆看起来开快些就会散架的车倒是搭配。所幸,楼道里的感应灯都是好用的,这样可以避免上楼时撞到堆在楼道里的各种杂物。
这栋楼一共是七层,每层两户。风续家在最顶层。来到最顶层会发现,这层的楼道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和下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仿佛这一层是无人居住般。
风续快走了几步,上去开门。门内映出灯光。向子睦这才明白为什么风续说“不方便”,原来是还有别人在。
风续迈进屋内,脱下运动鞋,换上自己的拖鞋,然后去鞋柜里帮向子睦找一双适合她的拖鞋,弯腰时,余光发现向子睦还在楼梯拐角处没再上来。风续唤了声:“上来啊。”他不招呼这一下还好,这句一出,待向子睦再到门口时,早已有四双眼睛投来的目光等在那了。
客厅正中间的位置,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是背门而坐的,正回头望向这边;他的左手边是一个穿着开裆裤的两三岁模样的小孩儿,右手边则是一条毛色乌黑的狗,而老者的对面是一个超大的鱼缸,里面有一只——成年人枕头大小般的金鱼!就是这四双眼睛正在好奇的望向门口。
狗惊叹一声:“汪。这个六六六啊,居然有人类的身体可用。”
风续没去理会他们十目相对,他终于找到了一双看起来像女款的拖鞋摆在地上,“你穿这个吧。”然后,轻轻的带上了门。
随着门被关上,小孩儿的好奇心也被关上了,他收回了目光,奶声奶气地哼道:“哎呀呀,别看了,继续。该谁出牌了?”原来他们是在打牌。
鱼缸里升起几个泡泡,金鱼说:“该我了。”是柔弱的女性声音,不过有些颤抖。
老者也赶紧转了回去:“等会儿再出,出什么了?别欺负我老眼昏花哈。”
金鱼说:“没……没出呢。”声音更紧张了。
黑狗察觉到了,淡淡地说:“那你倒是出啊。怕啥?有阿续在,她还能吃了你啊。”
金鱼愣愣地应了一声“啊”,“34567。”几张牌从地上升起来,然后全部翻至有字的一面朝上,正是34567五张牌,然后突然落到垫子上的牌堆里,发出了“啪”的一声。
小孩儿嘟哝了一嘴:“过。”……
向子睦换好了拖鞋,见那四“人”不再看她,她这才有时间环看一下风续的家:进门右手边下半部分是鞋柜,而鞋柜上则是几十个小抽屉——原来是中药柜,上面贴着许多中草药的名称。这,应该是风续家中最复杂的家具了。地上铺着地板,客厅里,几张沙发,然后有一个普通的电视柜,上面挂着一台尺寸也不大的电视机,再然后,一个冰箱,就没了。标准的两室一厅一卫格局。唯一特殊的是,主墙面上有一扇门,不过向子睦很快就明白了,原来第七层的两户都是风续家,并且将两户连通了起来,成了一个大户型。至于另一边,是“金碧辉煌”还是和这边一样“家徒四壁”,就不得而知了。
“你们几个,停一会儿。没看到来人了么?”风续吐槽道。同时,也把向子睦的目光重新拉回了那四“人”身上。风续比了下向子睦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向子睦。”
金鱼又是一惊,“她……以后也住这?”鱼缸里泛起很多泡泡。
风续忙说:“不不不,暂住一宿。”
向子睦使了个坏,目光锁在金鱼身上,快速地补了一句:“明天和以后……住不住这……得再说。”
风续倒也没否定。金鱼又开始紧张了。风续说:“你们几个,也自我介绍一下吧。”
黑狗说:“这有什么好介绍的,大家都有灵力,一下就能看出对方是什么啊。啊!对了,大仙儿是需要介绍一下的。”
小孩儿给了黑狗一个白眼,“就你话多呢。”黑狗咧嘴笑了下,露出了后槽处锋利的狗牙。
小孩儿说:“我叫李白。大家都叫我……”
狗改不了——插嘴!黑狗立刻接道:“大仙儿。”
向子睦一脸敬畏地看着这位“大仙儿”。这个“大仙儿”绝对不是人族,因为他身上没有一点人的味道,但是他也没有其他动物的味道啊。向子睦斗胆猜测他应该是某种植物。而且他的人身形态是自己修出来的,这是需要极为高深的灵力的,也就只有寿命本就极长的植物才有能力修炼到这种程度吧。“大仙儿”这个称呼应该是实至名归的。就是……“李白”这个名有点随意了些吧。
大仙儿又瞪了眼黑狗。黑狗赶紧躲过他的目光,看向向子睦:“我叫飞翼,大家都叫我小翼。话说,你这身体是……?”
风续打断他:“不该问的别问。翷儿,你。”
接风续点名的是那条金鱼:“我叫……金翷儿,叫我翷儿就行。”她还是有些害怕这只猫。
翷儿介绍完自己后,就剩下那位老者了,即便向子睦如此近距离观察,也无法在他的须发间找到一丁点儿的黑色了。老人回身对向子睦笑了笑,“我就不介绍了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他们都叫我老头儿。你也这么叫就行。不过……我和你们几个比,可实在太年轻了。”是的,老头是个如假包换的人类。
虽然风续刚刚介绍过了向子睦,但是向子睦还是礼貌的对众“人”微鞠躬:“大家好,我叫向子睦。喵。”她故作本体之声,一下就让大家都觉得很亲切了。
这时,大仙儿发话了:“欢迎你来到——妖精俱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