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木易把草木灰撒到自留地里,顺便又从地头捆了两捆干麦秸秆挑回了家引火。
远远看到年新军和袁松枝两口子从家里出来,他也没太在意,两家的关系虽然赶不上年仓库家亲近,但毕竟血缘关系在那儿摆着呢,只要没闹得特别难看,该来往的时候,那也是一点不含糊的。
白木易以为年新军两口子过来,是有什么事来通知他们家。
等回到家一问才知道,原来又是周留名媳妇挑动是非!
他皱了皱眉头,怎么差点忘记了,高考之前周留名搞出来的幺蛾子,看来高考之前那次的教训没给够啊,这么快就忘记疼了!
白木易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手下留情了,以至于周留名两口子,总是时不时的给他们家找点不痛快。
现在他们两口子,又来找事儿,这是看自己好欺负不成?
白木易深吸了口气,看了一眼年穗穗:“没事,你去村医室吧。”
年穗穗也没多想,既然袁松枝已经离开了,这事应该也不会再有波折了,想到年后自己一家就要离开村子了,以后他和木易肯定不会再留在村里了,至于年满仓和王英子,估计回来的可能性也不大。
“这事虽然松枝婶也是受人挑拨的,但她心里要没那么想,别人几句话,也不可能就让她过来说那些话!”
年穗穗到底还是有几分不痛快的,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嗯,这事也是我当时考虑不周了,我要不乱说话,也不会引起她心里的嫉妒……”
见年穗穗不痛快,白木易忙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王英子摇头:“这村里的人就是这样,再亲的亲戚,也不喜欢你比他们过得好,都是笑你贫,恨你有,咱家挣了钱,早晚会有这么一出的,你新军叔人还是不错的,这事就这样吧。”
年穗穗没吭声,不这样还能怎样呢?
关于袁松枝,白木易没有发表意见,他现在想的是怎么给周留名一个教训。
周学东从邮递员手里接过一封信和一张汇款单,笑着送走了邮递员。
转身就冲着院里大喊:“孩他娘,你快看看,是不是咱老三写的信……还有这汇款单……”
张巧嘴原本神情恹恹地坐在床上取暖,听了这话,连鞋子都没穿好就小跑着出来了。
“老三来信了?都说啥了?是不是要回来过年啊?哎呀,我们过年的东西都还没准备呢……”
周学东看着张巧嘴一双小脚颠颠跑过来的样子,吓得连忙快走了几步扶住了她。
“你出来干啥,我这就给你送屋里去了……”
说着,扶着张巧嘴进了屋,直到她坐到床上,才把信和汇款单给了她。
“你瞧瞧,是不是老三写的?”
张巧嘴接过信,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刚看了个开头,就笑着点头:“是、是老三,这臭小子,说想咱们了……想咱们了为啥不回来?”
周学东沉默着,知道是周长名写的信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他摸出腰后的旱烟袋,捏了烟丝塞进烟锅,点了火慢慢地抽了一口。
“可能是忙吧……”
“有啥忙的?这么大个人了,要是他不跑出去,趁着过年,也该把事儿给办了……”
周学东想到周长名当初离开家,很大一部分呢的原因就是不想听他们的话结婚,现在听张巧嘴旧事重提,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张巧嘴就是随便抱怨几句,见周学东不说话,也就没有继续说,接着看起信来。
“这孩子,过年又不回来,真是急死个人唉,他说往家汇了一百块钱,让咱们取出来,给年穗穗家送去五十,剩下五十让咱留着过年买些吃的穿的……”
周学东抽了口烟,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道:“当初老三离开家的时候,身上没带什么钱,是人家穗穗女婿看他可怜,给了他钱,让他不至于露宿街头,现在有钱了,先还人家也是应该的……”
张巧嘴也点头,她实在没想到,以自己家跟年穗穗家的关系,最后帮助老三的,居然是年穗穗女婿。
想到自家老二当初做的糊涂事,这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年穗穗一家……
张巧嘴试探着问了一句:
“也不知老三欠了穗穗女婿多少钱,要不咱也别留了,把这一百块全都还给他们算了……”
周学东也觉得有钱自然是先把欠的债还了最好,可是,他又有些犹豫:
“咱也不知道老三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啊?”
张巧嘴愣住了。
是啊,自从年修文那次过来跟他们说在南部看到老三之后,其间老三也来过几次信,每次都是报平安,其他的老三也不愿多说,所以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欠了年穗穗家多少钱。
“那还是算了,就听老三的,先还他们五十块,剩下的五十块,咱也别乱花,都给老三攒着,等将来他回来了,好给他娶媳妇送彩礼用。”
“就这么办吧!”
周学东拿着汇款单去了邮局把一百块钱取了出来,其中五十块交给了张巧嘴放着,而他则拿着剩下的五十块去年穗穗家还钱。
相比较张巧嘴的一双巧嘴,周学东人显得比较木讷,他不太喜欢跟太多人接触,所以他没有走村中间的那条大路去年穗穗家,而是从家里出来之后,直接往北走穿过大路,走到河堤上,想从河堤那里走。
冬天的时候,河里都上冻了,北风呼呼地刮着,后河这边是村里最后一排房子,河对岸则是隔壁石碾子大队的农田,没有房屋遮挡,后河堤上风又冷又刺骨,很少有人会走这里。
周学东把头上的雷锋帽往下拉了拉,又紧了紧衣领,缩着脖子往前走。
走了差不多一半距离时,他突然顿住了脚,侧着耳朵仔细地听着什么……
前方的右手边是后河,左手边则有一片是没有房子的,是一片浅塘,夏天的时候有水,冬天的时候则是干涸的。
浅塘的四周,被人插了红皮柳,春夏的时候会割了柳条,去皮之后就是做簸箕的原料了。
现在虽然已经枯了,却还是遮挡住了视线。
红皮柳丛中似乎有动静,先是一个人低声的咒骂,紧接着是闷哼,痛呼,还夹杂着微弱的争辩及……求饶。
周学东有些迟疑,考虑着是转身离开,还是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