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年穗穗像是又回到了那一天……
村里的底肥不够,大队长在秋收之前,向化肥厂买了氨水来做底肥,氨水不易保存,村里早早就在地头修了氨水池。
同样的浩浩荡荡的架子车队回到村里,车上装的都是花钱买回来的氨水,虽然比化肥便宜,但大队长还是不舍得用来追肥,吩咐人小心地倒进氨水池里面。
开始的时候还很顺利,一辆辆架子车上的氨水被倒进氨水池,但就剩最后两个氨水桶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当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拉架子车的人没有扶好车把,在按水桶打开之后,往池子里倒氨水的时候,车子突然往后滑,氨水桶的口跟池子口错位,氨水一下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一下被熏的鼻涕眼泪直流,很多人屏住呼吸往后退……
“快!快谁去堵住氨水!那都是钱啊!”
年抗联气急败坏低喊道,他想亲自上前去堵氨水,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氨水的气味熏得他睁不开眼睛。
也有人试探着上前,可氨水的气味实在太过刺鼻,吸上一口,呛得人喘不上气,鼻涕眼泪一起流,人们又纷纷后退。
“大队长,这不行啊,这味道简直要人命啊!”
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都起开,让哑巴上!”
几乎同时,白木易就被推了出来,他朝后面看了一眼,看清是谁推的自己的,而后屏住呼吸冲到了氨水桶旁,迅速地扶起氨水桶……
氨水终于不再往外流了,这时只要把盖子盖好,或者只要扶着车把的人,把车子往氨水池子那边推一下,找准位置后重新往氨水池里倒就可以了!
可扶着车把的人,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吓坏了,手一滑,竟然在这个时候松开了车把……
四五百斤的氨水,虽然已经流掉了不少,但仍剩余大半,没有车把上的力量保持平衡,架子车一下狠狠的摔了下去,整桶的氨水也翻滚了下来……
白木易躲闪不及,一下被氨水兜头浇了一身,眼前骤然一黑,他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在他晕过去之前,他强忍着不适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年穗穗正在家里做饭,王巧儿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告诉她:“穗穗,你快去看看吧,你家哑巴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年穗穗不悦地看了王巧儿一眼,她纠正过很多次,二婶仍是喊木易“哑巴”。
这令她很不舒服。
王巧儿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哎呀,没时间了,你快别问东问西的了,快点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年穗穗来不及多想,就被王巧儿拉着到了氨水池边。
周围围了一群人,有浓烈的刺鼻气味从里面传出来。
年穗穗正奇怪呢,就听到王巧儿在她耳边模棱两可的说道:“氨水流出来了……你家哑巴就在里面,啧啧……好可怜哟……”
年穗穗双腿一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她在外边这么远,氨水的气味熏得她睁不开双眼,白木易在最里面,那些氨水是有毒的啊!
她又有些想要呕吐了,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胸口发闷。
可一想到白木易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强忍着不适挤开人群想要往里去,却在这时,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
人群迅速后退,年穗穗却逆着人群往里去,不知谁的脚伸了过来,绊了她一下,她一下摔趴下了,紧接着,有人从她的身上踩了过去……
小腹一阵绞痛,她感觉身下有湿热的东西从身体内流了出来……
两眼一黑,她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是在医院。
腰很酸,小腹像是有无数根针扎般的疼。
“我怎么了?”
王英子的眼睛红红的,声音也有些嘶哑,显然是哭过的。
听到年穗穗这样问,她强颜欢笑道:“没事,很快就好了……”
年穗穗想到晕过去之前,白木易的情况,焦急地问起他:“木易呢?木易怎么样了?”
病房外的白木易听到年穗穗喊他的名字,顾不上伤心,扯出一丝笑容,推开门走路进去……
“木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白木易不是没事,他眼睛红红的,这还是他当时见机快,及时闭上了眼睛,才没有被灼瞎眼睛,但脸上,脖子上,以及裸露在外是肌肤上,全都红肿,有些地方甚至起了很多的水泡……
而这些只是能看到的伤害,看不到的呢?
年穗穗眼睛顿时就红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
白木易拿出帕子给年穗穗擦眼泪,并焦急地告诉她:“不能哭……”
王英子也焦急起来:“穗穗,木易没事,你这个时候可不能哭,小月子个大月子是一样的,坐不好以后是要受罪的……”
“小月子?”年穗穗瞪大了眼睛,“娘,你是说……我怀孕了?又流产了……”
王英子长叹了口气。
年穗穗只感觉眼前一黑……
白木易把年穗穗揽在怀里,可他发抖的身体,也在昭示着,此时的他,心里也不平静。
毕竟,那也是他的孩子,他和年穗穗的孩子,而医生也说了,年穗穗以后可能都不会有孩子了……
白木易心中的悲痛,无人知道。
年穗穗在家养了一个月,期间她听到王英子跟她说起过村里的几个八卦,村里的好几个人都突然倒了大霉,有摔断腿的,有磕掉牙的,还有搞破鞋被人抓了现行的……
就连二婶儿王巧儿,也在追儿子的时候,被绊倒摔断了两颗门牙……
这些事都是巧合吗?
年穗穗不信!
巧合的事发生的多了,那就不是巧合了!
年穗穗听着这些八卦,心底一片平静……
木易,这是为她和孩子报仇吗?
年穗穗曾询问他:“木易,那些人出意外,是你做的吗?”
白木易沉默着,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愧疚。
……
这一夜,年穗穗睡得很不安稳,嘴里不时说着什么,有时能听到她喊“木易”……
白木易被她吵醒后,看她痛苦的样子,想要喊醒她,可任凭他怎么晃动,年穗穗一点过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他只能默默底守候在她身边,在她喊他名字的时候,伸手握住她的手。
早上醒来,年穗穗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从梦中走出来。
她摸了摸还没有显怀的肚子,又看了看虽然什么都没说,却一脸担忧的白木易,不由十分的庆幸,庆幸梦里的事还没有发生……
而她,也绝不会再让它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