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他吃不起,其实相比年满仓来说,年陆军还有两个出嫁的女儿,时不时的往家里拿些吃的喝的回来,他没有儿子,也不用操心为子孙后代留家产,更不会像年满仓当初那样无私,拿自己的东西贴补侄子。
年陆军虽然也没有儿子,但他比年满仓想得开,也从来没有指望侄子养老的想法,家里吃得用的,都比年满仓家要上一个档次。
可即便如此,看到年满仓家一下拿出这么多的好菜,还是觉得很吃惊。
猪头肉就不说了,虽然是荤菜,但只要有钱有票,还是能买二两解解馋的,单单一个变蛋,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弄得到的,年满仓家居然都拿出来待客了,对比一下年公粮家炒黄豆和盐水花生,再看看面前这油晃晃的油酥花生……
这诚意真的是没得说了!
“满仓,你这可以啊,四个菜全是硬菜,赶上过年了呢!”
年陆军笑着调侃。
“哟,还有啤酒呢?真是破费了,太破费了!”
年满仓笑着把手里的啤酒放到桌上,他一下工就去供销社打酒去了,根本不知道年穗穗请了年仓库一家来喝酒,所以也没打太多酒,现在白酒不够,只好把自己藏着的几瓶啤酒拿出来充数了。
年满仓得了夸奖,心中很是得意,觉得今天闺女弄的这几个菜,很给自己长脸,笑得很是开怀。
“粗茶淡饭,粗茶淡饭,弟兄几个别嫌弃就好!”
这算是他自结婚以来,第一次单独在自己家里请门中的弟兄喝酒。
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次大伯家的兰妮儿姐回来探亲,他出钱出力忙活了好几天,结果到了那日,酒却摆在老二家里,兰妮儿姐的孩子都向老二敬酒,称呼老二为“大舅”。
而他被忽略的彻底,只能一个人喝闷酒。
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渐渐的,他都已经麻木了。
今天,他总算是做了一回真正的东道主。
年满仓有些激动,端起了酒盅,眼就有些湿润:“我先说两句,感谢陆军哥和仓库,以及大林小林,还有修文,感谢你们今天能来给我捧着个场,我心里感激不尽!”
年修文和两个哥哥都年轻,不明白年满仓的意思,年仓库和年陆军却十分理解他的心情,特别是年陆军,他很能感同身受,重重地拍了拍年满仓的肩膀。
“兄弟,啥都别说了,以后尽是好日子了!”
年仓库笑着道:“满仓哥请大家喝酒,还弄了这么硬的菜,咱们爷儿几个恨不得多来几次呢,以后有这好事儿,满仓哥可记得给咱们爷儿几个送个信儿啊,保准随叫随到!”
年仓库的话一出,酒桌上气氛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王英子和年穗穗做了个西红柿鸡蛋浇头,下了捞面条,跟刘花莲一人捧了一个碗坐在堂屋边吃边聊。
听到酒桌上的说笑声,王英子突然向年穗穗感慨:“我跟你爹结婚二十多年了,从来没见他这么笑过。”
年穗穗夹面条的手一顿,视线看向了酒桌上仿佛眉眼都舒展开了的年满仓。
印象中,好像从来都没有见他这样笑过,就算家中再大的喜事,他脸上的笑容都是淡淡的,从来没有开怀笑过。
刘花莲叹了口气,道:“要我说,满仓哥就是自己想不开,没儿子咋了?远的不说,陆军哥不也没儿子,人家也没跟他一样,把个侄子惯的不像样,自己整天跟头老黄牛似的,累死累活的,最后让那一家子趴在你们身上吸血,何必呢?”
王英子对刘花莲的话很是认同,可她觉得,刘花莲有底气说这话,是因为她自己生了三个儿子,要是刘花莲站在她的位置上,估计也是没办法理直气壮地这样说的。
酒桌上,白木易没有坐下来喝酒,而是站在年满仓身旁,殷勤地给他斟酒,同时看几人谁的酒盅空了,连忙给满上。
刘花莲看的不由点头。
“像现在这样多好?穗穗就在你们跟前儿,木易那孩子,我看也还行,你看看,站在满仓哥旁边给他斟酒,可比我家那三个混小子强多了,真是白瞎他们爹养他们这么大,三个加起来都没有木易孝顺!”
王英子点点头,对于木易的孝顺深以为然。
年穗穗笑了笑,继续低下头吃面条。
酒桌上,看着白木易殷勤的为年满仓忙前忙后,比亲儿子还要孝顺,这得亏是不能说话,要是能说话,这新女婿估计能把年满仓缺了二十多年的“爹”给填满了。
年陆军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有三个闺女,除了小闺女还没有对象之外,大闺女和二闺女都已经结婚嫁人了。
他有两个女婿,却没有一个像白木易对待年满仓这样殷勤地对待他的。
女婿来到他家里,那都是属于娇客,能陪着他一起喝两盅,那就已经是不错的了,指望他伺候自己喝酒,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呢!
端起面前的酒盅一饮而尽,年陆军心中犹豫了许久的事,终于定下了决心,把自己的小闺女也留在家中招婿!
原本他是想问一下年满仓招婿的感受的,现在看来,还是别问了,没看到年满仓嘴里一直说让白木易坐下,其实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这么明显的事,他要是问了,不够让年满仓在他面前炫耀的。
这一次的酒,喝的很尽兴,年满仓第一次喝醉了酒却没有大哭,而是笑着睡下的。
年仓库喝的很节制,他的三个儿子也都没有喝太多,最后醉的只有年满仓和年陆军。
把年满仓扶到床上休息之后,年穗穗跟白木易一起送了年陆军回去。
年陆军的媳妇张霞黑着脸从白木易的手里接过年陆军,扶着他往屋里走,年陆军醉眼朦胧,捧着张霞的脸“吧唧”亲了一下:“媳妇儿,我想好了,咱也招、招婿!”
张霞黑着脸骂 了年陆军一句:“……喝了二两猫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在这耍什么酒疯儿呢!”
年穗穗连忙拉着白木易离开了,走出好远了还能听到年陆军的声音:
“我没、没喝醉,媳妇儿,我决定了,给咱小妮儿也招婿!招个像年满仓家一样给我斟、斟酒喝的好女婿!”
年穗穗斜睨了白木易一眼:“好女婿?”
白木易笑着挠头,耳根子都染上了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