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树叶已经黄了大半,脆弱一些的一吹就从枝头上掉落。
孟任已经来到永源州最边上的县城——长曹。
再往边上走走,就是朱六九曾经提到的山临县,朱父生活的地方。
心惊胆战的等了好多天都没等到血魔刘撵的追杀,孟任才有时间想起那个拿了三百两去通风报信的朱六九。
是路上被人抢了?还是带着三百两银子跑了?
也没机会回小林村看看他父母还在不在。
孟任是有些奇怪的,他一直以为,各州边境应当是严防死守才对,城墙就应该高高筑起,墙头搭箭一有情况就射的军士应该布满城墙。
长阳通史写到长阳边境大小战役不下十次,甚至还有发生过举州之力的大型战役。
所以不筑城墙,不挖壕沟以陷战马是不可以被理解的。
他和李先生潦草学过行军布阵的本领,所以长阳州不修建防御工事勉勉强强可以算是情有可原。
长阳州多地形崎岖,五里一坡十里山,陡峭谈不上,限制行军却是实打实。
但永源并非如此,宽敞平原可以说是看不见土坡,埋伏都没地方埋伏,为何也不修建?
孟任受到孟父的影响,是个心胸很开阔的人,从来都不会纠结,想不通就去打打牙祭,哪天灵光一闪,就想通了。
曹县比不上田溪繁华,但县里面最顶级的场所都差不离奢侈二字。
孟任怀揣天价,没必要抠抠搜搜的受苦受难,只是难免在吃着好酒好菜的时候想到什么也没带走也许生活会因此拮据的春儿。
长曹最好的酒楼里溜进来一个小乞丐,趁着迎客小二不注意,跑进来装作是哪桌的朋友,实则是一桌一桌的讨要吃食。
孟任从开始便发现了他,直到他走到桌前,很熟络的拉开凳子,拱手道:“这位爷,行行好,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吧。”
孟任好笑道:“你先前就是这样讨饭的?”
小乞丐羞赧道:“是的。”
他看了很多大乞丐与达官贵人热络的样子,每次总能胡吃海喝,也非常羡慕,不想再去捡人家丢弃不要的剩饭剩菜,再说,也只有大户人家会丢剩饭剩菜,整个长曹也就这么几家,乞丐们盯着望眼欲穿,总要靠实力才能抢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一般来说,有实力的都是经常吃到饭的,瘦小的孩子就是饿死的命。
孟任桌前的小乞丐就非常瘦小,手臂与他手腕一般粗细,看起来就让人想起菜地里的虫子。
孟任用筷子敲着桌上的菜盘,丁零当啷声吸引来小二。
“再添一副碗筷。”他如是说道。
小乞丐的眼中惊喜交加。
“趁现在天气还没有那么凉,找条河洗洗,你身上的酸臭味酒楼里的酒香菜香都盖不过去,人家没把你赶走都算是有涵养了。”
拿了碗筷的小乞丐没有猴急夹菜吃饭,捏起破布一样的衣服嗅了嗅,味道很有天地间游荡的洒脱感,一点也不酸臭。
不过既然这位爷说了,那下次就要注意,好心人的提醒听了绝不是坏事。
他又做了一件让孟任吃惊的事。
用新筷夹了满满一碗的饭菜后,再也没碰过桌上的菜,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看着看着就发起了呆。
前些天才习得生精第三咒,法力再度增长。
而他唯二习得的功法颇有一种相辅相成的意味。
生精主内,石肤主外,内功强横蕴养外功,外功强横又能反哺内功,除了攻防手段仅有与县里武师学习的那些本领之外,好像再没有短板。
小乞丐吃完了饭,轻轻放下碗筷,没想到还是将孟任从思考中惊醒。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了个别,准备离开。
邻近门口,孟任开口招呼道:“别走,我带你去买两身衣服。”
来到成衣店,店里面的老板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先看见走在前头风流倜傥的孟任眼睛都要滴出水,用发腻的声音说道:“这位公子,想买些什么啊?”
常言道,三四十的女人如狼虎,如今看来这种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孟任拉出跟在身后的小乞丐,“给他挑两件衣服。”
妇人明显露出厌恶神情,酸臭的冲天恶气在小乞丐出现后仿佛填满了成衣店。
此等眼神注视下,小乞丐低下头。
从这也能看出他的资历不足,当了十几载乞丐的那帮人,脸皮厚如城墙,油锅都烧不透,小小一个眼神简直毫无杀伤,他们甚至还会多看两眼长相不俗的丰腴老板。
妇人所有的不满不耐都在孟任的二十两银子以及那张怎么看怎么让人欢喜的面貌下烟消云散。
拿到衣服的孟任看见小乞丐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上有水痕,干净了不少。
从孟任手里小心接过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眼眶一红,眼泪就流下来。
“爷,你随我回趟家吧,我有东西给你。”
孟任点头微微一笑。
长曹的街道很窄,堪堪容纳马车通过,街道反而更像是集市,卖什么的都有。
跟着小乞丐拐了四五个弯,来到一个异常平仄的阴暗小巷。
小巷的两侧墙壁是两处府宅的后院,鲜有人来,有时候下人懒得多跑一段路,就把污水之类的生活杂物丢弃在墙外,久而久之,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不过府里面肯定是闻不到的,府上的下人知道,有些无处可去的乞丐只能借住在这个狭小的巷子内,他们会清理的。
站在交界处,被高大府邸遮住光线的小乞丐隐在黑暗中,回头望向孟任,似乎察觉到什么,连忙道歉:“劳烦您在这等我一会儿。”
孟任屏息,笑着说道:“没事。”
随后跟着小乞丐进入这个在白日藏于阴影中的小巷,得以窥见全貌。
墙壁上留着不可言明的褐色斑块,墙角长出大片大片的青苔,此处的空气明显潮湿于阳光处。
而在小巷的入口,大多都是青壮年乞丐,因为巷口多少还能照到一些光亮。
继续往里走,在最深处的地方看见一间小小的由草与枯枝,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纸张搭建而成的简陋小屋,半身高。
透过几处较大的缝隙,可以看清小屋里面有两个小孩,脸蛋都是脏兮兮的,头发因为长时间不洗而糊成一块,皮肤上也留下经年累月而成的污垢,尤其是脸色,隔着厚重的油污,也能看出是病态的苍白。
孟任看小乞丐搓了一把脸说道:“看哥哥给你们带回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