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父为孟任雇的马车并未在打斗中损坏,五人一同乘坐,去往田溪县城。
县城外,官兵巡游,虽无城墙,但也密不透风,这都得益于田溪周围没有大片树林山峰,所以好管制。
东湘很多年都未曾回田溪了,并不疑惑田溪有所变化,还以为是禄县令为了安定而立下的规矩。
驱车近了官兵把守的进出要道,正准备穿行而过,没想到竟然有人将她拦了下来。
两侧官兵抽刀横在马车前,不让轻易通过。
那个官兵头子说道:“请姑娘下车接受盘查,车内有几人?都是干什么的?”
车内的东篱听见车外动静不对,走了出来,看着几位将马车团团围住的官兵,问道:“怎么如今入县还要接受盘查,是县里出了什么事情么?”
官兵头子是县里面资格很老的衙门护卫,认得东篱,知道是东元恺最宝贝的女儿,他又看了眼东湘,这两人怎么长的还有七八分相似?
他先是挥退那些围住马车的官兵,亲自牵引白马到城内宽敞处,恭敬说道:“东小姐,这车内?”
“车内是孟家家臣和孟公子,二人受了重伤,需要马上医治,你若有事,待会儿去布庄找我。”
东篱欲要离去,官兵大着胆子提高声音:“东小姐。”
眼见喊住东篱,他快速说道:“布庄庄主遭截杀,布庄损失惨重,禄县令命我们把守要道,不许任何人出县城。”
“什么!”
东篱东湘同时惊呼出声。
“爹爹他如何了,受伤了么?”
官兵头子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老庄主年纪大了,据说伤的很严重,东小姐还是快些回去看看吧。”
东篱迅速对秋儿交代道:“秋儿你带孟公子李前辈回孟府,我要回庄看看,姐姐,我们走。”
东湘翻身下马,揽住东篱,脚尖点地,两三下就没了踪影。
守县军官不由得赞叹一声好轻功,好身法。
东湘此刻心急如焚,父亲可千万不要出事。
田溪不是大县,以金丹修士的身法腿力,很快就到了庄内。
田溪布庄到处可见火痕,不少地方的墙头垮塌,几处原先进门可见的精致院落已经破烂不堪,被人践踏如百岁危房。
继续向前到东元恺所住之处,门口的丫鬟看见前面飘来二人,刚想阻拦,二人就略过她们身边,往院子里冲去。
丫鬟急急追进去,发现是两位小姐,行礼退出。
来到院子房门前,东篱一把推开,只见母亲坐在窗边以泪洗面,床上的东元恺气若游丝,胸口的纱布大片大片的渗出血迹。
“爹!”
东篱扑到床前,握住东元恺的手哭了起来。
东湘面色沉如万年寒冰,对坐在床边的母亲说道:“娘,是谁干的?”
东篱并未转头,但对这个伤了爹爹的王八蛋记恨在心,立誓一定要将其宰杀。
东篱的母亲名叫柳溪,年纪已过六十,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倒像是五十岁的人儿。
她停了眼泪,愤恨说道:“你爹爹说,是方塔县布商的人,他认得他们身上的衣服,做生意做不过,那是他们没本事,居然还来刺杀你父亲,真是罪该万死,我已经上告县令禄源道,如此恶劣之事,他不会不管。”
大女儿东湘不是柳氏所生,她的生母重病去世,但这么多年来,都视柳氏为亲生母亲,柳氏也将其视作骨肉,没什么悲情苦楚的戏码。
东湘死死咬着牙,毒意从指尖散出,缠绕在手指上,青绿如毒蛇。
“我去将他们都毒死!”
“不可!”
院门外,县令禄源道来访。
东元恺昨日遇袭,他连夜安排驻军盘查,并动身前往方塔,向方塔县令厚据讨要说法,二人商谈一夜,如今禄源道来访,正是要告诉布庄此事。
“万万不可!”
禄源道走进来,看着床上无力起身的东元恺,先使了个术法,封闭院外视听,只有房间内几人可听见禄源道的话。
“我从方塔快马加鞭赶来,便是要和你们说,东庄主遇刺,并非方塔县所为。”
柳氏不信,拿出前些天东元恺收到的方塔密信,信上明明白白说了方塔有异动,庄主小心,这不是证据是什么?
东元恺摇摇头解释道:“方塔县令厚据与我说,那边的布匹商贩,以及各个布庄庄主都受了贼人偷袭,死了不少,活下来的,矛头都指向东庄主,你可知我为压下此事尽了多少心力。”
东篱情绪激动,不顾及禄源道县令身份,恨恨说道:“矛头指向,便是我爹爹做的了?那爹爹收到的密信指向方塔,你如何不信?我们布庄年年交税多少到田溪,禄县令心里不清楚?可有钱养私军,还是能跑到方塔截杀如此众人的私军?那帮方塔庄主挣来的钱都拿来买屎吃了?”
禄源道一张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东湘呵斥了妹妹,行了一礼,对禄源道说道:“禄县令,此事我们布庄自会查证,无需劳烦县令了,请回吧。”
此话也丝毫不留情面,柳氏心中有怨气,同样不制止。
“你们还当我是田溪的县令吗!我可曾做过一件愧对田溪的事情?”
禄源道连夜赶回,便是为了保全田溪布庄,东元恺与自己这么多年的交情,不至于和白纸一样一撕就烂。
“我叫你们别去,你可知是为何?”
禄源道盯着东湘。
“我知道你是云水宗的人,那你一定知道静心山庄,是山庄下的令,叫两县和解,不要多生事端,最近山庄忙于另外一件大事,不希望出差错分心内治。”
他无奈道:“这不是我一个小小县令能解决的事。”
静心山庄就是长阳州霸权者,掌任命,分封大权。
地方官员便是静心山庄所出弟子,也只有得了山庄册封,才可开宗立派。
宗门选址十成十的都是灵地,世间唯有崂山清风观的一群道士所在可算例外。而长阳州内所有灵地都归静心山庄所掌管,故而宗门册封特别重要,得了封命,才可于灵地上开宗门立派系,否则皆被视作造反,派兵斩杀。
而那些建在封地以外,即郡县以外的小门小派,不成气候,不予理睬。
郡县之地以外,虽说没有律法,更为自由,但不受官家保护,也更危险。
像云水宗这般立于郡县之外的宗门很是少见,非常少见。
东湘沉默,她知道静心山庄是怎样的庞然大物,所以才生出一股无力感。
禄源道叹气,拿出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说道:“里面是去年山庄发下的小还丹,给你父亲用了吧。”
东湘领着东篱拜谢。
禄源道摇首离去。
柳氏不明白东湘为何要领着东篱行此大礼,便问道:“这小还丹是什么东西?”
东湘倒了水来,打开盒子,一颗通体艳红,光滑饱满有丹晕的小还丹静静躺在绸缎上。
“这是静心山庄从药王谷购入的宝药,地方官员以及册封宗门年年有发,不仅可以去除身体暗疾,还可助长修为,开境破瓶颈的首选,禄源道拿此丹给父亲服用,大材小用,不过,也能看出他并未将父亲视作棋子,方塔那边有厚据压着。”
东湘沉吟:“我们……便算了吧。”
她喂东元恺服下小还丹。
柳溪握着东元恺的手,盯着他胸口上的刀伤,点头同意。
东篱只是静静看着父亲,并未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