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茭半蹲弯腰够住绿豆豆的腋下。
深吸一口气,咬牙使力,缓缓站直,脚下一直微微晃动着。
10秒之后,终于把绿豆豆抱了起来。
幸好他非常瘦小很轻,不然唐茭在并不踏实的纸箱窄架子上,一用力,估计就倒塌栽下地了。
唐茭深深出了一口气。
她抱着绿豆豆,贴着墙,小心翼翼地转身,仰头看向上方的窗口。
还差大概50公分,够得着。
离得近了,黑洞洞的窗口里不断有森森寒风裹着雪吹进来。
唐茭心下更确定了几分。
白胜最后说漏了嘴,这里真的是个地下室。
既然这个窗口可以飘进雪来,说明它是连接户外的,而且在地面之上。
结合地下室的高度,很可能窗口距离紧贴着地面,最高不会超过一米。
可以出去的。
唐茭长吸一口气,心跳变得缓慢。
她脚下踩稳,双臂用力,抱着绿豆豆的双腿,把他朝着窗口举了起来。
“豆豆,把衣服塞出去!爬出去!”
唐茭咬着牙,挤出这句话。
绿豆豆非常听话,抱着衣服一直举着手,他的脑袋已经看见了窗口外面。
小孩兴奋地大叫:“姐姐!是外面!”
“很棒,爬出去!”
唐茭托抱着他的腿,侧低着头,努力维持脚下岌岌可危的平衡。
绿豆豆立即把厚厚的外套从窗口里顺利塞了出去,然后两手伸长了,瘦小的上半身往狭窄洞口里的攀。
上身攀在狭窄的洞口里,两手肘卡在洞口外沿,他的脑袋已经出去了,看见了近在咫尺的覆着雪的地面。
“姐姐!是地!”
还差一点。
他的力气不够大,没办法凭着手臂的力量把自己的下半身也带上去。
唐茭咬着牙,一手伸到他的脚下托住,缓慢继续往上。
“豆豆,踩住姐姐的肩膀。”
绿豆豆看不见身下,只能依着唐茭的动作,踩在唐茭的肩膀上。
在唐茭最后一声“用力爬出去!”的催促和托举下,小孩脚下努力一蹬,瘦小的身躯穿过狭窄的窗口,直接栽了出去。
同时,洞口里传来砰的一声重物坠地的回响。
绿豆豆成功出逃的喜悦,被地上的雪冰得瞬间回过了身。
他剧烈哆嗦着,抱起唐茭的外套,趴回洞口处喊:
“姐姐!快出来!我拉你出来!”
唐茭摔倒在地上,捂着手臂,仰头看着努力朝洞口伸出双手满脸焦急的小孩,笑了。
“豆豆,穿上姐姐的衣服,跑出去。”
绿豆豆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乌黑的大眼睛瞪得极大,豆大的眼泪直直坠下来。
“姐姐!!出来!姐姐!”
小孩的声音里极度的惶恐,两只瘦弱的满是伤痕的小短手,在洞口里不断挥动。
唐茭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真实。
她努力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强压住颤抖,仰起脖子大声说:
“豆豆!马上走!找人、找人来救姐姐!”
“呜呜呜呜呜姐姐!姐姐你等我!”
绿豆豆几近崩溃的哭声越来越远。
唐茭望着黑洞洞的狭小窗口,脱力般脑袋轻砸在了地上。
直播间内,已经疯了。
从唐茭搬来箱子,把孩子抱起来的时候,整个直播间的弹幕竟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视频里没有任何声音。
但是数百万双眼睛,都清晰看见了女孩咬着牙不断向上托举的动作。
看见了清丽坚韧的侧脸,大声喊着什么。
看见了在小孩踩着女孩的肩膀,成功从洞口钻出去的瞬间,几个不堪重任的箱子倒塌,女孩纤瘦的白色身影从镜头中跌落。
看见了洞口里,小孩伸出来不断挥动的双手,和痛哭惶恐嘶喊的泪脸。
屏幕正上方,是血红的30分01秒。
镜头里只剩下一整面灰色的空间,和一个空洞的黑色小窗口。
被白胜特意调整过的镜头,看不见唐茭脚下的炸弹,也看不见此刻摔倒在地上的唐茭。
疯狂的弹幕和屏幕里死寂一般的场景,形成鲜明的对比,令人揪心无比。
方才小孩那无声崩溃的泪脸,仿佛传到了屏幕外的每一个观众心中。
「救命……有没有人来救救她啊!」
「警察呢!警察为什么还没找到!」
「我草了!你们全京州那么多人,没一个人知道这他妈是什么地方吗!」
「呜呜呜小姐姐快起来!快起来啊!」
「疯子!让我去鲨那个死人脸黑衣男!」
在成千上万的弹幕中,有一条弹幕被转瞬淹没。
「你们有没有看见!她站在箱子上的时候,脚踝是不是绑了东西?」
嗡——
唐茭的脚踝处又震动手了一次。
…
高空之中,猎猎的风声,从大开的机舱门灌入。
月色照耀下,下方树影森森,没有一丝灯光,只有几十栋灰色的楼影隐在树木中。
不是雪的白,就是夜的黑。
“靖川,城南分局附近的派出所已经搜过最外围区域了,正在往里推进,很多自发的民众也在找……”
一只刚劲有力戴着着半指皮革手套的大掌伸出,握住机舱门顶部的把手。
男人脚踩在边缘,头发被狂风刮起,露出锋利完美的轮廓。
一副白色透明的特制眼镜,掩住森寒漆黑的眸子,鼻梁高挺,深冷沉锐的侧脸犹如一把出鞘的寒剑。
霄靖川抬手摁一下耳内的黑色耳机,调高音量,低“嗯”一声。
幽深的视线落在一千米高空之下。
“霄总,没有合适的着陆地。”
身后传来一个急促的男声。
“速降至50米。”
“是!”
霄靖川眉眼不动,低下头,右手再次熟练检查身上的锁扣。
直升机以极限速度快速从千米高空下降,在一分钟后降至50米。
夜晚7点整。
直升机桨叶在低空刮起的飓风气流,令人鼓膜发痛,下方黑色树影飒飒作响。
枯树上的积雪,噗噗直往下掉,惊起一阵鸟飞。
霄靖川凌厉的眉骨微压,单手扣着黑色绳索,纵身朝黑暗中跃了下去。
黑色冲锋衣,在空中被风掼得鼓起。
黑色的长索直接垂到地面,霄靖川以几乎突破人体承受的速度,仅用了10秒就双脚落地,脚印深深陷入雪中。
他单手扯下锁扣,如猎豹般朝那群废墟烂尾楼疾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