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在高考结束之后,郑重恳请这个刚刚高考结束的少年。
请他离自己女儿远一点,说他们不合适,不会有未来,不要互相耽误。
少年当时眼圈红了。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却也挺直着脊背答应了。
后来,叶戚光看着女儿经过一次次的失望之后,似乎也渐渐淡了心思。
没想到,没想到啊……
是他的错。
是他这个当爸爸的错了。
叶戚光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地踉跄几步,被陆莉惊慌失措地扶住。
她眼中含泪,声音颤抖,“老叶!你……你要顾着我啊!”
马天锡从叶家离开之后,毫无目的地游荡。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富盛公园,他心中剧烈一痛。
在扫见旁边那条深深暗巷时,眼底几乎要沁出血来。
雪薇……
雪薇……
雪薇……
巨大的痛苦,将他的躯壳都击碎,整个人跌倒在地。
在公园里周围人异样的眼神中,马天锡扯着心口的衣服,痛不欲生地跪趴在地上。
这里的空气、风声,仿佛都是叶雪薇凄惨嘶裂的哭喊求救和挣扎,声声如刀扎入他的心脏。
超出了人类承受极限的痛苦,让他五指扣着心口,仰头嘶声痛嚎。
“啊——!”
“啊啊——!!!”
公园里的大爷大妈小孩,吓得纷纷躲避。
再也无法忍受,心里的思念和痛苦将他彻底湮灭,撕碎。
马天锡踉跄着落荒而逃。
他在京州大街上,像流浪汉一样走了一整天。
曾经京大政法系的浪荡花花公子,被撕成了碎片。
直到入夜,他游魂般走到了花店门口。
店里亮着灯,他真正的父亲,他仅剩的唯一的家人在里面。
空洞的瞳孔里,被灯光映亮一丝光线。
他拖着几乎废掉的双腿,缓慢推开了玻璃门。
白胜面颊病态般凹陷消瘦,他站在一个空掉的花架前,摆弄仅剩的一盆黑色曼陀罗。
与其他被运走的不同,这一盆是发育不良的劣种,根系脆弱,叶面偏小,颜色也不够浓郁黑艳,蔫蔫黏答答的。
应该是救不活了,没有利用价值了。
白胜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马天锡,眼底划过冷漠的厌弃。
“白哥……”
“你来做什么。”
白胜语气平淡,随手扯断那盆黑色曼陀罗仅剩的一片健康叶片和花瓣,在白手套间碾碎。
纯白布料染成了黑紫色。
“白哥……”
马天锡缓慢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语气滞缓:“我、我今晚能和你一起吃晚饭吗?”
白胜露出一个笑,语气轻飘:“我交代你的事情,完成了吗?”
“……白哥,我我做不到,换一个吧,求你换一个吧。”
马天锡弓着腰,几乎虚脱般,卑微恳切开口。
求这个瘦削高挑却神秘高高在上的男人,他唯一的亲人。
“呵。”
白胜轻笑一声,随手一推。
那栽在红盆里的即将枯萎的黑色曼陀罗,直接连盆带花,砸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一个女人,就让你变成这样。你跟这盆劣种,没什么两样。”
他的声音粗劣嘶哑难听,对马天锡说的话,更是从未有过的刺耳。
马天锡满脸空白。
他看着眼前这个扯着唇线,却笑得冷漠讥讽的男人,脑中混乱轰响。
嘴唇徒劳开合几次,却说不出话来。
“你对我彻底没用了。”
白胜当着他的面,扯掉脏掉的手套,露出枯黑树枝般坑坑洼洼皮肉扭结,十分可怖的双手。
踩着地上的手套,径直越过马天锡,往外走。
“……我是什么?”
马天锡突然开口,他快速转身,大声问道:
“对你而言我究竟算什么!当初为什么救我!”
白胜脚步一顿,微微转头,露出及肩黑发半遮尖锐苍白消瘦的侧脸。
“消遣、玩物、棋子、狗……”
毫无血色的薄唇,残忍拉开。
“随你怎么选都行,反正不是你以为的家人。”
他看都没看马天锡,脚下恶劣地踩了踩地板。
“这里,就当是你的精神损失费了。”
说完,不紧不慢地走了。
……
一个警察留在警车内看守马天锡。
展浩安排余下的人开始现场摸查。
在检查到里屋时,齐东阳又忍不住一句国骂。
“这他妈的!真是个变态!”
一行警察沉默地看着里屋里,一整面墙的照片。
虽然看起来像都是不同大人和小孩的亲子随手拍,可数量那么多,贴在着阴暗的墙面上,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齐东阳叉着腰,视线扫到角落一张突兀的照片时,瞳孔一缩。
是唐茭!
几个警察在这丁点大,没有多少摆设的里屋里,地毯式搜索。
“这上面有机关!”
一个警察从抽屉角落里摸到一个很小的只有一个键的按钮盘,对着屋子里四处乱摁,结果那照片墙的前面有了反应。
一张几乎和墙同大的幕布从天花板上降了下来,从刚露出的边缘来看,应该也是照片。
在最下方的第一张照片露出一半时,齐东阳脸色微变,一把抢下按键盘,对着墙快速摁了好多下。
幕布又收了回去。
“怎、怎么了?”
圆脸警察茫然。
“这种不知名的机关,还是要找技术组的人先过来,省得破坏了证据。”
齐东阳随口敷衍,转身揽住展浩的肩,低声:
“师兄,借一步说话。 ”
一个小时后。
花店里只剩下齐东阳和展浩,其余警察负责把马天锡带回警局。
从另一个方向拐弯极速驶来的黑色布加迪,与离开的警车交臂而过。
圆脸警察的小胖脸“嗖”一下贴上车窗,一路跟着那酷毙的纯黑色跑车。
“我去!那是布加迪吧!”
他立马摇下车窗,半探出头去看那飞速远去的超跑。
“这涡轮加速声浪是真他妈带劲!”
如恶龙咆哮般的低啸声浪,顺着风灌入耳中,一片落叶被风卷着飞过来,拍在他脸上。
后背也被人拍了一记。
“搁这鬼探头呢,脑袋收回来!窗户摇上!”
资历最浅的圆脸“嘶”一声,捂着后肩,委委屈屈地关窗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