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儿!!我的女儿啊——!”
叶母扑身上前的一声恸哭,引得现场啜泣一片。
谁能不为这样的女孩惋惜、痛惜呢?
唐茭捂着嘴,终究还是又落下来泪。
霄靖川穿着纯黑色西装,撑着黑伞站在她身旁,无声搂住女孩纤瘦的肩膀。
同班同学、医院里的带教老师、相熟的护士姐姐、齐东阳、秦丽等全都来了。
撑着伞站在细雨中,送这个可贵的女孩最后一程。
在黑色棺椁被抬起的一瞬间。
马天锡浑身绷紧,牙根几乎要咬出血来,肌肉绞着骨骼,咯咯作响。
最终,他没有动。
只目光死死地跟随着那深浓肃穆的黑色,掌心的血色一滴一滴,滴入越下越大的雨水中,再无踪迹。
告别仪式结束,叶父叶母随着叶雪薇的棺椁回到殡仪馆,人群渐渐散去前往吊唁厅。
霄靖川撑着伞,揽着唐茭的肩膀往里走。
突然,他脚步顿住。
微微转身,冷锐的视线越过黑伞,往后一扫。
“怎么了?”
唐茭随着他回头。
人很多,都是撑着伞的黑色。
霄靖川收回眼,手臂拢了拢唐茭发凉的身躯,淡声:“没什么,进去吧,身上都凉了。”
马天锡只身站在茫茫大雨之中,头发被打湿了紧紧贴在额前。
天地一色的空茫,将他彻底笼罩。
砸在头顶的大雨,突然停了,变成一阵闷响。
一把黑伞被撑在他头顶。
马天锡低头看着停在身前被打湿的素白色帆布鞋,瞳孔微颤,倏地抬起头。
下一秒,眼底刚浮起的光亮彻底熄灭,沉默无言。
“节哀。”
小百合撑着伞,站在失魂落魄的马天锡面前。
分开几个月,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形。
当初是她提出的分手,虽然跟马天锡在一起挺开心,但是她看得出来,对方的心另有所属。
分手那天,马天锡似乎也没多意外,也没挽留,仍旧能潇洒地邀请她吃散伙饭。
只有在饭后两人准备分开走时,小百合劝他认清自己的心,不要留遗憾,他变了脸色。
只可惜,没想到……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两人沉默相对。
马天锡的眼底,彻底彻底坍塌,仿佛灵魂随着叶雪薇的逝去也消散了。
茫茫雨幕下,遮蔽视线和听觉。
在两人后方的不远处,一把黑伞驻足良久,才缓慢离开。
黑伞下唯一的一抹白,随着那人走动的步伐,一晃一晃。
叶雪薇的离世,就像一场骤雨,浇得人透骨湿冷,留下的是京州漫长渐浓的秋冷。
-
“阿秋~!”
唐茭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今早起来觉得天气凉快舒服得很,贪凉没穿件小外套,这会儿刚过中午,竟然急降温了。
她趁空闲,走到自动咖啡售卖机又买一杯热咖啡。
香浓的咖啡冒着热腾腾的白烟,哗哗出料到纸杯里。
唐茭抱着手臂,斜靠在旁边看着,有些恍神。
原来经常和她一起喝杯咖啡偷闲的人,不在了。
一眨眼,叶雪薇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
生活又重新回到了平静的正轨。
唐茭拿起咖啡,缓慢喝了一下口,轻叹一口气。
“雪薇,今天的咖啡也还不错。”
唐茭收回神,两手捧着热乎乎的咖啡杯,续了一点热量,抬脚往回走。
今天下班,是霄靖川来接她。
唐茭想去看望一下叶雪薇的爷爷,霄靖川陪她过去。
富茂市场里,依旧十分热闹。
两人把车停在外面,唐茭领着霄靖川,熟门熟路地沿着以前叶雪薇带她走的小巷,一路往里。
叶爷爷的药材铺子依旧开着门,老人家白头发白胡子躺在门前的竹藤椅上。
看着比上回见时,更瘦小了,也苍老了不少。
铺子外边摆着的透明袋装药材,摆得比往常随意凌乱了。
唐茭看霄靖川一眼,上前两步,扯着嗓子对微阖着眼的老人大声说话。
“叶爷爷!”
老人家反应缓慢地睁开眼,颤颤巍巍开口:“雪、雪薇啊……”
往常精神矍铄的双眼,竟是也花了。
唐茭鼻子猛地一酸,飞快撇开脸,抹了把眼睛,才转回来。
“叶爷爷!是我!唐茭!”
“噢……小女娃啊……”
老人家慢腾腾起身,唐茭上前想去扶。
霄靖川上前两步,伸手稳稳托住了年迈老人的身体,把他扶坐起来。
“你、你是——?”
唐茭蹲下身,大声说:“叶爷爷,他是我的丈夫,我们来看看您。”
“噢……好、好。”
老人家坐着慢慢点点头,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双眼里,藏不住的哀伤,一直看着唐茭。
就像是在透过唐茭,看与她年龄相仿的孙女一样。
也是,疼爱的孙女离世,如何瞒得住老人家?
叶雪薇六天没去药铺子,老人家就发现不对劲了。
叶戚光和陆莉,只能忍痛说孩子是出事故意外去世的,不敢泄露半点细节。
唐茭给老人家带来了水果牛奶和补品,叮嘱他注意身体。
原本开朗健谈的耳背老头,如今反应慢了许多,只看着唐茭点头应声。
唐茭和霄靖川待了一个多小时,陪老人家吃了一顿晚饭。
准备离开时,叶老头突然拉住唐茭的手,让她等一等。
转身慢慢走到柜台里,那里有一整面墙的红木中药柜子里。
佝偻着背的白发老人,伸出干瘦的手,拉开角落的一个小抽屉。
唐茭看见了,这个抽屉门上的金属铭牌,刻的不是任何药材的学名,而是“雪薇” 。
叶爷爷从里头拿出了一本A6尺寸的瘦长型本子,封皮的质感像是旧时的医书,泛着黄。
本子厚厚的,几乎要爆开,用一根细麻绳绑着。
“叶爷爷,这是雪薇的……”
唐茭看着递到跟前的本子。
封皮上用毛笔花了一簇雪薇花。
“小女娃,帮老头我把这个交给马小子。”
唐茭愣愣接住,“……您是说马天锡吗?”
瘦小的老头缓慢捋了捋稀疏的长白胡子,点了点头,而后背着手,步伐颤颤巍巍地转身回了屋。
“走吧,天黑了,小女娃要早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