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猫站在玄关,傻兮兮对着乐了大半天。
直到天空响起一声炸雷。
唐茭条件反射地抬头往阳台望。
玻璃门大开,透明纱帘被吹得飞起,屋内一片湿漉漉的狼藉。
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提早回来是要干什么的。
“啊——!”
唐茭惨叫一声踢开鞋子,跑进屋。
屋里客厅湿了一大半,还吹进来一大堆树叶,简直没处下脚。
外头狂风暴雨的,雨水被吹得直往里泼。
唐茭顶着风,小跑过去把玻璃门艰难拉上了。
屋内瞬间变得安静许多,才几秒钟时间,她身上就全泼湿了。
白色裙子湿哒哒黏在身上,透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乌黑长发湿成一缕一缕的,垂在胸前,像个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似的。
唐茭被冷得打了个寒战,低头一看跟在自己脚边的布丁。
一身水光滑亮蓬软无比的白毛毛也被泼湿了,体型一下子缩小了两圈,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大蓝眸,看着无辜极了。
要是它的爪子不要那么兴奋,还在偷偷拍地上的积水,会显得更可信一些。
唐茭失笑地拎起它的后颈皮,“你啊你啊,要不是我记得,都要怀疑门是你故意打开,来玩水的了。”
“喵。”
布丁公主一脸无辜状 。
唐茭找了它专用的大毛巾,整个塞进去,手法熟练大开大合地揉巴揉巴。
再一打开,大变活猫,又变成了蓬软干爽的大美猫。
唐茭拍拍布丁的屁屁,“到房间去玩,不可以跑出来。”
布丁恋恋不舍地看了好一会儿地板上的积水,才不情不愿地绕着干爽的位置,踱步进了卧室。
唐茭这才拿了干净的灰色宽大的居家服和宽松短裤,简单冲了个澡,把湿衣服换了下来。
随便擦擦湿哒哒的头发,在头顶卷成一个松松的发髻,就拿着抹布水桶出来了。
她挽起过长的袖口,走到客厅,看着满地狼藉,深深叹了一口气。
蹲下身,开干。
两手握着厚毛巾两侧,弓着腰撅着屁股,在地板上没擦几步。
毛巾就吸满了水,沉甸甸的。
莹白的小手费劲拎起来,对着桶用力一拧,哗啦啦。
唐茭就这么,不停地来回擦,拧水,擦,拧水。
偶尔进行重复简单的体力劳动,会让人的大脑彻底清空,什么都想不起来,浑身放松得轻飘飘的。
光是收拾屋里的落叶,和清理积水,就花了唐茭一个个小时。
把最后半桶水拎到浴室倒了,唐茭转身的时候,突然和镜子里的自己对上了视线。
大大的镜子里,女生头上的丸子发髻松松的,带着微微的潮湿,几缕微湿的头发垂在脸侧。
那是一张清雅纯美的脸。
细眉杏眼,长睫下眸光水亮乌润,鼻梁挺翘,鼻尖浅褐色的小痣,透着几分俏皮和不自知的勾人。
皮肤更是白皙透亮,颊边透着健康的粉。
褪去了过去的晦涩,像初熟的浆果,饱满,色泽漂亮,只要再等上一等,就能沁出甜汁来。
唐茭缓慢地眨了眨眼,伸出手碰了碰镜子里的自己。
像是在无尽的埋头赶路中,第一次抬头仔细看自己长成了什么样子。
好像……还挺不错。
唐茭,这几年成长得挺好的。
霄靖川也……
唐茭唇角的笑一顿,为脑海中突然浮现的名字,和那个撑着伞欣长挺拔的身影。
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近到唐茭在脑海中再次看清了他的脸,听到了他的声音,触到了他的温度。
霄靖川,回来了。
唐茭手指紧紧握在洗手台的边缘,这个事实非常非常非常迟钝地,直到此刻才彻底侵占了她的大脑。
镜子里的女生眼圈红得很突然,唇瓣不断发颤。
是要笑,还是要哭呢。
唐茭说不清楚。
她心里涌动着无数复杂的情绪,开心的,难以置信的,慌张的,幸福的,委屈的,患得患失的……
全部杂糅在一起,令她喉口滞涩,鼻腔酸胀无比。
“霄靖川……”
“霄靖川你回来了……”
“你真的回来了……”
浴室里小小回荡着唐茭怕惊扰了什么似的轻声呢喃。
在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里,这里的每一块瓷砖,都听见过女孩抱膝的凄凄呜鸣。
从嚎啕大哭,到默默抹泪,从泪如雨下,到咬牙沉默。
如今,那熟悉的哭腔中,分明染着的,是无尽的喜。
曾经,唐茭以为,这一刻还需要更久,所以她埋头赶路,不敢抬头看任何风景。
怕前面没有想看见的人,怕失望太多,自己就走不动了。她必须走得很快很快,才能追上霄靖川的脚步。
才能在霄靖川回来的时候,和他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每一次都被他护在身后。
如今,她的少年又提前回来了。
变得更挺拔,更耀眼,依旧只为她打伞。
外面的风雨从窗缝中传进呼呼呜鸣的鬼叫声,唐茭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埋头哭了个酣畅淋漓。
哭到在卧室里玩猫抓板的布丁,循声走进了浴室。
或许是它听出了唐茭此时的哭声似乎不同于往日,绕着她走了一圈之后,并没有蹭过来安慰。
而是悄咪咪走到了里面的一个矮水龙头处。
罪恶的小白爪,刚刚搭上去。
“布丁。”
还带着哭音的嗓音暗含警告,沙哑绵软没什么力度。
半探起身撑在墙上的布丁,动作一顿,缓慢回头。
蔚蓝澄亮的猫瞳,一下和唐茭红彤彤的兔子眼对上了。
哎呀,被发现了,尴尬。
白爪子状若无事地往里拍了拍水龙头把手。
似乎在说:我检查检查关没关紧。
唐茭吸了吸鼻子,抬手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哭得乱糟糟的脸,还擤了个惊天鼻涕。
站起身,手一伸就把玩水未遂的现行犯捞起来,关回了房里。
又拿着干净的抹布,喷上消毒剂,继续擦地板。
好不容易擦完了,抬头环视一看。
还有湿漉漉乱糟糟的猫爬架、脏兮兮的窗帘,还有墙角放着的杂物,也全泡湿了,软踏踏的。
搞不完,根本搞不完。
唐茭像上了年纪的老奶奶一样,动作缓慢地反手捶了捶酸痛的腰背。
手撑着地,挪到没有被泼湿的半边沙发,脑袋一歪就趴了上去。
“我歇会儿,就一会儿……”
嘴里自言自语的话没说半句,眼皮忽悠忽悠就阖上了。
正好错过了门口密码解锁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