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像是漏了一样,一瓢一瓢的大雨往走廊上泼。
坐在窗边的人,连忙把窗户通通关紧了。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凛冽密集的雨珠砸在玻璃上的声音,竟像石子敲打出来的一样,又脆又急。
天彻底黑了,早晨八点看着竟像晚上八点。
课间操取消了。
过于湍急的风雨雷鸣声,让唐茭心神不宁。
心跳跟着劈天破地的雷鸣声,一下一下微微促急起来。
她掏出耳机戴上,把声音调到最大,挡住了室外的风雨声,继续埋头温习课本。
左手像孙悟空使筷子一样,别扭地攥着圆珠笔做标注。
突然,耳窝传来一下尖锐的,被拉扯的疼痛。
放在桌面的手机连着耳机线,被拽着甩了出去。
一道拔高了不耐烦的女声,和雷雨声一起,骤然灌入耳廊。
“跟你说话!聋了啊!”
唐茭捂着生疼的耳朵,怔然抬头。
庄婷婷站在她桌前,面色不渝。
与此同时,一道幽森缥缈的吟诵声,从地上传来。
唐茭的手机正面朝上躺在地上,屏幕上亮着曲目播放页。
奇怪的曲调正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很大,几乎赛过雨声,响彻整个教室。
一时间,整个天地只剩下来自大自然狂猎恣意的雷雨轰鸣声,和这过于深幽肃穆,令人神经发麻的梵音。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
“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
“摩诃、迦卢尼迦耶,唵……”
外面昏天暗地,暴雨如注,格格不入的念唱声在灯火通明的教室里回转着。
显得越发森冷诡异。
间或伴着木鱼空洞的咚咚声,倒是与鬼泣般呜呜哀嚎的尖啸风声,般配极了。
令人莫名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庄婷婷惊呆了,想把手机捡起来,竟是不敢动,她结巴地骂说:
“你,你怎么,你在教室里听的什么东西,吓死人了!”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从半空劈进来。
众人吓得心里一哆嗦。
只有那冥冥幽幽的梵颂声,无动于衷。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
真是,渗人极了。
几个胆小的女生后退了一步,有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嘶”一声搓了搓手臂。
“她,她怎么听这个啊?”
“原来,天天戴着耳机,就是听这么吓人的东西吗……”
“草!谁赶紧把这鬼东西关了啊!”
“她,她真的是有病吧,神神叨叨的……”
陈米栗、陈米栗、林浩杰等人都没有预料到这种状态。
一时之间都呆住了,怔怔看着唐茭。
所有的目光,都投在女孩纤薄易折的身躯上。
惊惧的,忌惮的,探究的,厌恶的……
“叮——”
不知道谁的手机响了一下。
站在林浩杰后面的陈耀南,瞥一眼地上的手机,掏出自己的手机,毫无防备地点开了一个损友群里新发的视频。
画面里最开始的晃动之后,外放的声音传了出来。
“来,这样才有意思,是吧,唐茭同学~来扔!”
“别躲啊,你不是很能耐么……”
“你小子照着人胸口扔,看不出来啊,这种你都有胃口……”
“请你吃药,可别死在这了……”
“把她衣服扯开,看她敢不敢告状!”
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的陈耀南,低“操”一声,连忙摁灭了手机。
他心虚地转头瞟一眼唐茭僵直的背影,一惯吊儿郎当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不忍神色。
教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地上的手机,依旧无动于声调平肃地诵唱着,像佛,慈悲,又无情。
风雨越发急了。
又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劈进来,在唐茭放大的漆黑瞳孔里,划出一道白。
她的手指动了动,一股僵冷的麻意,从指间传到四肢百骸。
她动弹不得,像被撕开了衣服,赤身裸体曝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彻骨的冷,将唐茭的保护壳从内到外敲裂了,露出里面毫无抵抗力的红白血肉,可以任人撕扯,任恶鬼啖食。
陈米栗眼眶通红,她震惊地转头看着唐茭。
离得最近的庄婷婷,看唐茭一动不动,得像死了一样,她莫名心里发毛,伸手一推唐茭肩膀。
“喂,你——”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冷硬低沉,让人脊背一凉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
被莫名气氛凝滞住的众人,闻声不自觉转头望去。
竟是半个多月没出现的霄靖川!
霄靖川的头发长长了一些,似乎比之前瘦了点,俊逸得似神塑的五官轮廓越发锋利,气势迫人。
此刻,他单手拎着一个黑色的包站在门口,高大欣长,头发几乎顶到门框,眉目冷沉的盯着这边。
颧骨上一点淤伤,整个人透出无端的冷戾狂肆,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没来由呼吸一紧。
唐茭迟钝地缓缓转动脖子。
僵直空洞的眼眸,对上霄靖川的深潭般的深眸,瞳孔深处几不可查地颤了颤。
没人敢说话。
霄靖川抬脚走进门,周身凛然冷刹的滂沱气势,让堵在唐茭周围的人不自觉屏息,纷纷忌惮地挪脚,让出道来。
他径直走过来,攥住庄婷婷推在唐茭肩膀的手臂,毫不客气“啪”一声甩开,眼底森冷让人胆寒。
庄婷婷脑袋一空,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红彤彤的手腕。
众人更是惊得呼吸都一抖。
这尼玛,谁敢说话啊!霄神这眼神仿佛看死人一样,看谁,谁死。
骨节分明的大手捡起地上吟颂不停的手机,拇指一摁,关掉了声音。
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跟着一松。
霄靖川半蹲着,转头还未说话,却先扫见唐茭打着石膏的手腕,眼底骤然一沉。
唐茭脸色白得像面粉,呆愣愣地看着他。小脸比之前更瘦,仅剩的一点软糯脸颊肉都没了。
被他好不容易哄着养出来的乖觉俏皮,又躲了起来。
把手机塞进唐茭的左手手心里,女孩的手指冰得像冰棍。
霄靖川眼底黑红一片,心中的怒意如烈火烹煮,恶鬼咆哮,面上却一派平静如常,舍不得再惊吓她半分。
众目睽睽之下,温热的大掌直接攥握住冷冰冰的小手,拇指温柔摩挲。
“唐茭茭,我才几天不在,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高大修长的少年蹲在女孩跟前,声音温柔低沉,像一头温驯无害的狼王。
周围的人却听得后背发凉,心口直打鼓,恨不得立刻拔腿就跑,逃离八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