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自习课,唐茭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去上。
宿舍区里很安静,301宿舍灯没有开,只有昏暗的月色从阳台温柔的洒进屋里。
唐茭握着霄靖川的手机,蜷缩着侧躺在床上。
大拇指摁一下开机,再摁一下息屏,一下一下重复着。
她在黑暗中睁着眼,手机屏幕的亮光,照亮她的半张脸,细眉微微蹙着,淡淡的眼尾晕着潮湿的红。
连线耳机塞在耳朵里,曾经听过无数遍,陪她度过无数次煎熬的低颂梵音,此刻却像拨乱的弦、像乱撞的钟。
越听越令人心头戚哀。
唐茭深吸一口气,收紧手心,两手交握着缩进胸口,脸蹭着枕头,慢慢的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
黑暗之中,无声无息。
霄靖川。
霄靖川。
这一刻,她无比强烈的,想见霄靖川。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唐茭已经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了霄家庄园大门口。
夜里9点。
京州富人别墅区周围十分静谧。
唐茭背着书包犹豫了许久,才上前,在大门附近摸索了好一会,才看见位置有点高的门铃。
踮起脚,指尖一摁。
“你好,请问哪位?”
寂静空旷的夜里突然传出一道女声,唐茭吓了一跳。
“你好?”
她好半晌才看向门铃,紧张地开口。
“您好,我找霄靖川。”
那边安静了半晌,才回复。
“不好意思女士,少爷不见客。”
唐茭头脑发热地拿了假条出校,独自跑来这里,却不想连门都进不去。
“啊。”
她有些茫然。
手里捏着霄靖川的手机,鼓足了勇气又问。
“等、等一下,请问张叔,管家叔叔在吗?”
秋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薄绒外套也顶不住寒凉,唐茭站在极高极大的院门前,搓搓手臂。
“唐茭小姐,你怎么来了!”
张管家急急从内打开门,让明显冻坏了的唐茭进门。
“张叔,不好意思打扰了。”
唐茭吸吸鼻子,乖乖跟在张管家身后。
“霄靖川没来上学,他的手机落在我这里了……”
老张没想到小姑娘竟然是为这跑来的,连忙伸手接过。
“哎哎,劳烦唐茭小姐跑一趟。”
唐茭看着躺在张管家手里的手机,莫名又有些舍不得。
她抬头朝不远处灯火通明别墅庄园里看,有些犹豫地开口:“张叔,霄靖川,他在家吗?”
“这……唐茭小姐先进来坐吧,外面凉。”
别墅二楼的主卧门被悄声关上。
褚飞站在霄靖川门前,心力交瘁地捏了捏眉头。
“你刚刚说,谁来了?”
“唐茭小姐,少爷的同学。”
“唐茭……”褚飞瞥一眼房门,走远几步才继续,“是那个生病的寸头小丫头?”
“她来做什么?”
褚飞眉头一拧,又兀自摆手:“不管她要做什么,让她先回去吧。现在让他看见,不是添乱吗?”
“可是,少爷平时很重视唐茭小姐……”
管家想到小姑娘的模样,有些于心不忍。
“那更不能见了!她和霄晴太像了,简直和炸弹引线一样,不能冒这个险。要是靖川发起疯来,谁都说不准他还能不能保持清醒,就小丫头那身子骨,一下就得没命。”
看着霄靖川长大,年过半百的老管家心里一酸,半晌:“少爷现在怎么样了?”
“刚摁着给他刚打了针,睡了。”
褚飞揉了揉颧骨上又多出来的黑青,叹气:
“再过几天吧,过几天会好些,放心,那臭小子没那么容易垮……”
第二天,夜里8点。
“唐茭小姐?”
张管家惊讶地看着又出现在这里的小女孩。
唐茭这次穿上了更厚的外套,小脸被风吹得白生生的,似乎比往常更苍白一些。
“张叔,不好意思又打扰了。”
“快些进来吧,天气冷。”管家把门打开。
唐茭站在门口没动,手里拎着一个袋子,她抬头又望了望亮着灯的别墅。
瞧见管家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
唐茭心里一黯,想来又是见不到了。
她浅浅笑了笑,把袋子递出去,乖巧地说:
“谢谢张叔,我就不进去了。这是我们军训拿到的奖金,昨天忘记一起带过来了。”
“还有,一些点心,挺好吃的,麻烦张叔给——”
唐茭顿了顿,改口:“路上顺路买的,给张叔和娟婶尝一尝。”
老管家拎着袋子,站在门口,看着再次拒绝自己安排车送她回去的唐茭,背着书包,在夜色里一步一步往外走。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霄家庄园别厅里,静悄悄的。
佣人们都秉着呼吸放轻脚步,小心端着干掉的贡品、燃尽的香炉、还有成排的花圈等祭奠品往外走。
正厅没有挂吊唁的白布,张管家站在楼梯口看见又端着原封不动的晚饭下楼的李娟,拉住她。
“少爷又没吃?”
“没应声……”
李娟看着自己的丈夫短短几天白头发又多了,叹一口气,“原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少爷现在那么好,也没发病过了。谁知道老太太一走,就又这样了,唉……作孽啊!”
她抹了抹眼泪,忍不住怨怼。
“你说老太太真是,要走了也不松口让子孙好过。说那么诛心的话!可怜靖川少爷那么好的孩子,他有什么错呀!”
“老婆子,别说了,”张管家也湿了眼睛,他握了握老伴的手,“把菜端下去温着吧,少爷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了,要随时备着吃食。”
“哎哎,我晓得的,”张婶端起托盘准备往厨房去,又问:“老爷夫人那——”
“老爷和夫人明天就回来了。”
“哎,好好。”
“去吧,我去看看少爷。”
走到二楼主卧房,管家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静悄悄的。
“少爷。”
没人应声。
“少爷,我进来了。”
又等了一会儿,他缓缓拧开门把手,屋里没开灯,黑梭梭的,窗帘也拉上了。
摁开壁灯,偌大的卧房里,一片狼藉。
左边落地窗窗帘被扯落半边,卧室中央的灰色真皮沙发背面破开两个大洞,椅子倒在一边,书柜歪倒在墙边,各种书撒了满地,床边的坐地灯架弯成S型躺在地上,显然已经被暴力毁坏了。
一整面的乐高展墙更是被砸得不成样子。
原本被珍而重之,一个个摆在上头的全球限量乐高模型,如今四散在卧室里,支离破碎,车前盖、变形金刚腿等零部件,满地都是。
整个房间,说是被10级飓风扫荡了一遍也不为过。
哪里还有霄靖川的身影。
张管家握着门把手站在门口,惊魂未定。
这时,外面院子里传来一声惊呼,而后,一道极其霸道的油门轰鸣声由远及近,又转瞬飘远,只留下嗡嗡震动的余音。
糟了!
张管家脸色大变,年过半百的年纪,此刻竟寻声快速跑下了楼。
门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年轻人,看见张管家连忙汇报。
“少爷他骑着车,飞一样出去了!头盔也没带,看着脸色很不好。”
“赶紧!赶紧给褚医生打电话!马上叫司机开车,叫上几个保镖,去穹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