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城回到家,见到余桂花,杨殿城把买来的布,还有两双鞋,扔给她,一眼也不愿意多看她。
她浑然不觉杨殿城蔑视的目光,得到了心心念念的东西,开心得眯眼笑起来,急忙拿到屋里,铺在床上细看。
三块布,一块青色,一块红色,一块土黄色。
除了红色热情似火,显得太年轻,不太符合她四十来岁的年龄,余下两块布倒是很合适。
她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比吃蜜还要甜。
什么也不管了,在红布上用石腊画上线,立刻拿起剪刀,把布剪成衣服的样子,然后坐下来,用针线把布和领子、袖子缝在一起。
不到一个时辰工夫,她就做成一件外衣,穿在身上扭了扭,很合身,她十分满意。
走到堂屋,故意在杨殿城和林水央面前扭几圈,想让他们二人夸赞她几句。
可二人自顾自地说话,只把她当空气,仿佛没有看到她似的,对她的新衣服更是不屑一顾。
她受到无声地打击,也不生气,又跑到外面,找到杨里河,向杨里河炫耀。
杨里河只淡淡表示很好,要她不要再炫耀,到做饭时候了。
她高兴地答应一声,回到家,脱去衣服,小心叠好,穿上旧衣服,才走进灶房,开始和面做饭。
吃完饭,洗刷完毕,她又换上新衣服,去串门,在邻居面前炫耀,她有新衣服了,而且是三件。
许多村民在杨殿城带领下,都发了财,不再像以前那样穷困潦倒,不堪渡日。
大家念着杨殿城的好,看在杨里河的面子上,夸奖她几句,她立刻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好像地面盛不下她,要飞上月宫当嫦娥似的。
邻居们问她:“是不是杨殿城给你买的衣服?”
余桂花撇撇嘴,夹枪带棒地说:“他啊,虽然有钱,却扣死了,一分也不舍得给我花。这衣服是我从娘家带回来的,怎么样,漂亮吧?”
“漂亮,非常漂亮。”邻居称赞她,“非常合身,穿上这件衣服,年轻了十岁,老杨头看到了一定喜欢。”
余桂花咯咯笑了几声,不屑地说:“他啊,就是一个木头人,哪有我这样高的眼光?”
“就是,就是桂花嫂子穿上这衣服简直了,天上的仙女也没有你漂亮。”邻居违心地夸她,其实暗含讥讽之意。
你都这么大年龄了,马上当奶奶了,还穿如此艳丽的红衣服?
要穿,也是林水央那样的年轻人才合适啊!
而她似乎没有听出来别人的话外音一样,沉浸在自己的巨大喜悦中。
邻居就问她:“你离家出走这么久,到哪里去了?”
“我啊,回娘家了。”她根本不把自己嫌弃杨家贫穷,吃不了那份苦,私自卷钱逃走的事放在心上。
哪怕明知别人以这样的话题扎她,她也不在意。
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想怎么说,是他的事,我不放在心上不就结束了?
“现在为什么又回来了?”邻居问她。
她挥了挥手,蛮不在乎说:“这里是我的家啊,我当然要回来,干吗不回来?”
邻居问:“是不是听说杨殿城发财了,你回来占便宜的?”
她点点头,毫不知廉耻地说:“儿子发了财,难道不该孝敬父母?我回来是应该的。”
邻居看她脸皮厚到无耻,简直拿她没办法,话就朝狠毒说:“是啊,回来以后,吃他的,喝他的,穿他的,还花他的。余生不用奋斗,坐享其成就成了。”
“我就是要吃他的,喝他的,穿他的,还要花他的钱。”余桂花说,“我老头子说了,我是他们的娘,儿子孝顺娘,这不是天下至理?”
“是是是,天下至理!”邻居没词了。
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如此无耻的。
她在邻居家炫耀之后,回到家,连夜点灯熬夜,也把余下的两件衣服做出来。
第二天吃过早饭,她穿着艳丽的红衣服,一屁股坐在人群中最热闹的地方。
大家谈得正开心,突然看到她过来了,不由得相互看一眼对方,大家从对方眼神中都看出来一种不屑和轻蔑。
一个女人把家里的钱卷走,抛弃瘫痪在床的老头子,也不管傻了的儿子,竟然跑路了。
现在还有脸回来?
回来了,还有脸面对大家?
难道你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戳脊梁骨吗?
然而,大家担心的一切事情,在她看来都是小儿科,什么不顾家?我不是回来了吗?什么抛弃老头子?我出去帮他找郎中去了。
有些人看不惯她的丑恶嘴脸,想狠狠挖苦她几句,可看在杨殿城面子上,看在杨里河面子上,又不跟她计较了。
实在生气,干脆站起来,走人。
我不看你,不就不生气了?
她浑然不觉,坐在人群中,抖抖她的新衣服,炫耀道:“我的衣服漂亮吧?”
“漂亮,漂亮。”周围的村民附合她,“穿在你身上,简直就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嘛!”
“哈哈,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说。”余桂花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有人抽冷问她:“这衣服是杨殿城给你买的吧?”
余桂花理直气壮地说:“他啊,扣门死了,才不会给我买衣服。这些衣服是我走娘家带回来的。”
“嗳,你们说杨殿城发大财了,手里有十万银子,是不是真的啊!”余桂花八卦之心飘起来。
大家目光对接一下,有人不吭声,有人说大概可能会有吧。
这种事情,大家都没见过,只是传说中这样的。
余桂花说:“告诉你们,杨殿城和林水央这个小蹄子,特不是东西。”
大家一听,觉得来戏了,都不插话,瞪着大眼,看她下面会说些什么难听话。
余桂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如黄河决堤,一发而不可收拾:“他们小年轻,晚上特别能折腾。你折腾就折腾吧,谁还没有年轻过?”
“可是她们的叫声那叫一个大啊,耳朵里塞上棉花都能听到。”
“后来,你们猜发生了什么?哈哈哈,笑死我了,让我笑会再说……”
她假装笑了几嗓子,接着又说:“后来,竟然把床干塌了!”
“年轻人,真是的,不知道羞耻,说出来我都替他们感到丢人。”
大家面面相觑,不是说你和杨里河把床干塌了,现在怎么换成杨殿城了?
到底谁的话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