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帮忙把东西装上车,她后备箱本来就还放了行李,东西装到一半果然放不下,龙云又拿出一些放在后排,用麻绳捆好防止滑落。
那边半天不见蔺洁人影,霍峥好奇寻过去,果然在墙角看见偷偷抹眼泪的人。
他扯扯嘴角:“偷哭呢?”
蔺洁快速擦掉眼角的泪,声音还有些哽咽,“你别过来。”
霍峥叹了口气,这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什么欺负。
“行了。”他从兜里拿出纸巾递过去,“擦擦,多大个人了。”
“我这是感动的!”蔺洁瞪了他一眼,拿过纸擤了擤鼻涕,“你不准笑话我。”
“嗯,不笑。”
“那些东西会不会很贵重?”
他们镇贫困,地里作物不多,牛羊也没怎么见到过,这大鱼大肉的送,蔺洁怕他们自己都没多少。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你就收下,大家的心意,都什么年代了,难不成还会缺两口吃的。”
霍峥想安慰他,把话说得很洒脱。
“就阿蛮那小子,你不知道,他们家后院养了五十多只鸡,胡豆豆每天吃鸡蛋吃到吐。”
这话是用了夸张手法,阿蛮家顶多三十只鸡,还有一半是不会下蛋的。
蔺洁噗嗤一声笑出来,眼角还挂着泪,怕自己模样滑稽,又故作严肃的样子瞪了他一眼:“那你给我的呢,兔子什么时候烤的?”
霍峥说:“昨晚。”
蔺洁瞪大了眼,“昨晚?”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整晚。
霍峥昨晚回去想起蔺洁说要吃他烤的兔子,正好路过那地,顺手捉了两只,回到家里在院中处理好后升起柴火就这么烤熟,放凉了后又拿到镇上熟食店用真空袋封好。
弄完又去深山找她那车,顺便摘了两袋青皮果子,这一通折腾下来,再看时间都七点了。
所以他一晚上没睡。
霍峥也没跟她说太详细,就说兔子是晚上烤的,果子是早上顺手摘的。
蔺洁没多想,依旧很感动的跟他道谢。
“你对谁都这么好吗?”突然,她仰起头问他。
霍峥有些不明所以,“还行吧。”
“医院那小护士怎么迷上你的?”
他摸摸鼻头,“我哪知道。”
“肯定做了什么,我看她一提起你那眼神,啧。”蔺洁摇摇头,“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她没机会了。”
霍峥知道她又要开始了,“走吧,大家还在等你。”
蔺洁知道这是他的管用伎俩,看在烤兔子的份上今天她也就不计较了,收拾好心情往前方走去。
突然想起什么,她在包里摸了摸,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喏,这是给琪琪的,你不准拆。”
霍峥挑眉:“是什么?”
还专门给那妮子准备了礼物?
“不告诉你。”
霍峥笑笑,将东西放兜里一揣,跟在她身后走了过去。
就这么一耽搁,蔺洁发现车里又多了一堆东西,紧紧凑凑简直快要装不下。
何大娘走过来拉了拉她的手。
“刚才泷村有户姓秦的人家过来,说为了感谢你帮忙救出他女儿,给你送来了些羊肉,我给你放在搁腊肉那袋子里了。”
“姓秦的?”蔺洁愣怔怔,想起黑屋里那个眼神空洞的女孩,“秦琴?”
“不知道,好像是女孩他爷爷,也没多说什么,刚才等了一会没看到你就走了,唉,一把年纪,好在人是找回来了……”
蔺洁心里发酸,来时她在导航注意到过,泷村在其口镇南方十多里外,那个团伙四作歹,如今虽被抓获,但那些被绑架的人和家庭,将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越是贫穷的地方,发生这些事的概率也就越大。
蔺洁打开车门坐进去,何大妈一行人在后面跟她挥手,大致也就一些路上小心的话,蔺洁笑笑,说过段时间再见。
后视镜的人影越来越小,她看见那个脊背笔直的身影,两人没有单独告别,因为她知道还会再相见,直到车开出两条街,彻底不见了那些人影,蔺洁才发现自己好像又在想他了。
直到红色越野不见车尾,龙云拿胳膊撞了撞霍峥,“峥哥,你俩真没啥事?”
霍峥打了个哈欠,眼底带了些疲惫,“没有。”
“昨晚在小院后呆了那么久,就没做什么?”
“嗯,看星星。”
“不够兄弟,连我也骗。”龙云说着就攀上他胳膊,“听豆豆说,你俩都抱一块了。”
霍峥又热又困,一掌推开他:“回头给阿蛮那小子一顿,什么不教好净把胡豆豆往这方面带。”
“诶诶,我说真的,她喜欢你太明显了,你真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霍峥走向自己的摩托车,钥匙一拧,油门踩下去发出轰隆的声响。
“她跟我们不一样。”
准确来说,她跟他不一样。
他不会离开其口镇,为了霍琪,为了这个镇的用气保障。配气站没几个人,过段时间李师一退休,人手只会更紧张。
龙云还想说什么,留给他的只有一屁股尾气,和霍峥那句:我回去睡一觉,晚上去配气站值夜班。
……
蔺洁拿出手机打开导航,昨天被敲晕的时候,手机本来已经被一个人贩子收走了,后来警察端了这窝的时候收缴了上百部手机,蔺洁抱着侥幸心理去看,赫然发现自己的也在里面。
拐过一条大弯,前方出现一个佝偻着背的白头发老者,蔺洁仔细看着他手中略微眼熟的塑料袋,这才想起和刚才装羊肉的袋子一模一样。
她把车开停在路边,刚好挡住老者的去路,老者愣了愣,旁一旁走去,蔺洁摇下车窗,喊了声“爷爷”。
老者白头,缓缓看向她,浑浊的眼睛蒙着一层什么,蔺洁喉咙有些发紧。
她说:“您去哪,我载您一程。”
老者指了指前方,“泷村。”
她笑道:“上来吧,我正好顺路。”
老者摇头,指了指衣服表示会把她车弄脏。
蔺洁强忍着泪,下了车,打开车门让他上去,“没事,这车反正我也要洗了,真不碍事。”
午后烈日当头,气温直逼四十度,老者看蔺洁站在太阳下大有一副你不上车我就不走的样子,只能拱了拱手说麻烦你了。
车辆发动,蔺洁开了空调,老者有些拘谨,不停道谢,没有注意到后座的那堆特产。
“泷村到其口镇这么远,爷爷您走路来的?”
“是啊,天不亮就出门了。”老者笑笑,“来给我恩人送点礼。”
握方向盘的手一紧,蔺洁扯出一个笑容,“大热天的,您这么大年纪也别太折腾。”
路面颠簸,蔺洁开得不快,半个小时后将老者送到了泷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蔺洁看见了土房下坐着理菜的秦琴。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麻衣,脸色要比昨天见到时好了很多,眼神依旧空洞,却不再那么恐惧,蔺洁笑笑,从后座拿出一袋鸡蛋,趁着老者准备下车时又塞了几百块钱进去。
“爷爷,这个给您。”
老者摆手,不愿接,“姑娘,谢谢你送我回家,这东西我可不能收,我家里也没什么可拿来感谢你的,我......”
蔺洁知道她不肯收,打开车门把鸡蛋放在地上,老者还没回过神,越野车已经发动。“老爷爷,您保重身体。”
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憋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一脚油门踩出好远。
老者没办法,颤颤巍巍走过去提起地上的鸡蛋,门边的秦琴听见动静,她腿脚不便,只得坐在凳子上张望:“爷爷,怎么了?”
老者提着鸡蛋走过去:“刚刚遇见一个好心人......”
......
回城已经是晚上七点,她车里东西太多不好拿,就给陆宽廷打了个电话,平时秒接的电话今天拖到蔺洁快挂掉才接起。
“喂?”
电话那头低沉的声音响起,含糊中带着磁性。
蔺洁皱了皱眉,点亮屏幕确认时间,惊道:“不是吧陆宽廷,这才几点你就睡了?”
听清是谁的声音,陆宽廷意识聚拢了一点,房间内窗帘紧闭,一片昏暗,他打开床头的台灯,光线刺得他抬手挡住了一下眼睛,“回来了?”
“嗯。”她转头清点着后排的东西,还有一部分在后备箱,加起来约莫有十来袋。“刚到停车场,我东西有点多,你帮我拿一下。”
那头沉默了一会,“好,等我几分钟。”
陆宽廷跟蔺洁从小在一条街长大,两家人也认识了好多年,她跟陆宽廷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后来初中高中都考上同一所学校,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几乎超过家里人,直到上了大学,才因为分数不同而去了不同的学校,但不知道陆宽廷什么原因,他的分数本来可以上更好的名校,却被和蔺洁报考的大学不远的另一所学校录取了。
于是两人阴差阳错的连同大学都在同一个城市,本以为会分开的剧情没有上演,相反,陆宽廷几乎每周都会去蔺洁的城市找她,美其名曰他妈特意叮嘱过,两个人出门在外也要相互照顾。
一开始各种大巴加转车确实比较麻烦,后来陆宽廷考了驾照,他爸便给他买了辆车,这下两人见面更加频繁,有时候陆宽廷没课,就开车跨越大半个城市给生理期的蔺洁送鸡汤。
面生但长相俊逸的男生频频出现,蔺洁周围有女生眼神暧昧的问她是不是男朋友,她咬了一口肉夹馍,腮帮子鼓鼓的,说:“不是,我们就普通朋友。”
一旁的陆宽廷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给她擦掉嘴角的油渍,让她别顾着吃东西,注意看路,饶是嘴上这样说,却还是抬手护住她过马路,一旁的几个女生看了,相互对视几眼,默契的不再问了。
后来那些最开始知道陆宽廷单身想要追他的女生也都默默放弃了行动。
蔺洁嘲笑他,说他上大学了都还没交到女朋友。
陆宽廷摸摸鼻子,有些惋惜道:“是啊,怎么就没人跟我表白呢。”
蔺洁笑骂他自恋,心里却同样疑惑,照陆宽廷这相貌这身材,不可能没人追,但他不喜欢说这个话题,蔺洁也就没多问。
“你呢?”陆宽廷喝了一口咖啡,眉眼带笑的问她。
蔺洁咧嘴一笑:“当然有人追我了。”
她长相本就好看,再加上从小学过芭蕾,气质优雅身材窈窕,走到哪回头率都颇高,
陆宽廷低头轻抚腕上的手表,语气不变:“答应了?”
“没有,我现在还不想。”
她说不想,不是不喜欢。
这个话题被很快带过,陆宽廷没有继续问是谁在追她,只是去找她的次数更加频繁了,有时甚至直接去他们教室,蔺洁被吓了一跳,问他怎么进来的。
陆宽廷端正坐在座位,越发成熟俊朗的面孔引来阵阵侧目,他神色波澜不惊:“来的次数多了,门卫以为我是这个学校的,就放我进来了。”
后来过了段时间,追蔺洁的人就没了动静,往日时不时还要给她送点零食礼物,后来见面只是浅浅打个招呼,蔺洁没多想,觉得大概是人家有女朋友或者不喜欢她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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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陆宽廷出现在了停车场,他们住在一个小区,起初是蔺洁先买在这的,这地段好,离公司进,附近五公里内就是医院地铁和各大商场,可谓是黄金位置,后来陆宽廷向她问起房价,摩挲着下巴说这价格还挺合适。
没过多久,他就在同小区买了一套。
蔺洁曾质疑道:“你不会是故意跟我买在一个小区的吧?”
陆宽廷神色淡定,一边给她盛汤一边说你想多了。
这种话题多聊也没意思,他俩从小一块长大,早已习惯彼此的存在,如今住得近,用家里人的话来说就是相互有个照料,逢年过节回家两人还能有个伴。
陆宽廷走到车旁的时候蔺洁正在整理熟食和冻货,这一路开了数小时,尽管当时袋子里放了冰袋,但现在也融化得差不多,有些甚至湿哒哒的开始滴水,她不得不拿出抹布一点点擦拭。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买特产了?”陆宽廷走过去,接过她手中打湿的抹布拧干继续擦。
“不是买的。”蔺洁将散下来的碎发撩到耳后,“都是村民送的。”
陆宽廷觉得有意思:“送这么多?”
“那可不。”她推开他去找放在最里面的烤兔子,“镇上人都热情,看我车装不下才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