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兄言重了。”
皇城卫的那校尉涵养极好，丝毫没有在意山君话中的嘲讽之意。
倒是他身后的其余六七位皇城卫吏员面带不忿。
“皇城卫和靖天司同气连枝，在长安城内互为表里，自是应当携手解决诡异事件。”
“打住打住。”山君很夸张的抚了下额头，试图用手擦去额头上那并不存在的冷汗。
“郑程啊，我昨天晚上和凌烟刚在你们皇城卫的天牢过夜，这些场面话你讲起来，脸居然都能不带红，佩服佩服。”
“你就是凌烟？”
被唤作郑程的校尉没接山君的话茬，反而是把注意力转向了凌烟身上。
“别被他的笑容骗了，他审讯犯人的手段在皇城卫可是出了名的毒辣。”
三七用手挡着嘴，踮起脚凑到凌烟耳边小声说道。
凌烟愣了下神，冲三七点了点头，随即走上前招呼道:
“我就是，闲言稍后再续，郑校尉可否带我去朱小姐失踪的那间屋子看看。”
郑程愣了愣，随即笑着点头说道，“不打紧，案子重要。”随即便领着凌烟往裁缝铺旁的小土屋走去。
长安城内寸土寸金，即便是在租金价格最低的长寿坊内，居民们也是竭力不浪费任何一点能够建造房屋的平地空间。
试衣用的小土屋夹在左右两家大商铺中间，显得极为简陋寒酸。
土屋的门口站着四五个粗布短衣的黑瘦汉子，其中一人的草鞋更是破了洞，露出黑黑的大脚趾。
他们神色紧张的站在屋前，想进却又慑于门口守卫的差役而不敢迈步。
“这些人是？”凌烟不解问道。
“这土屋白天作为裁缝铺的试衣间，晚上呢则是被老板租给这些外乡人作为临时的居所。”
长安居大不易啊，凌烟轻叹口气。
许是担心周围环境杂乱影响靖天司和皇城卫的联合调查，县令张正禾冲着一旁的捕头使了个眼色。
捕头立刻心领神会，大声吼道：
“宵禁的时辰已至，大家赶紧回家休息。”
长安县的差役们很配合的开始驱赶围观的街坊百姓，同时敲起了响亮的街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们看看都不行吗？”
“你别推，动作轻点。”
“……”
乱糟糟的人群被差役们驱赶回家后，这起失踪案的案发现场总算是变得空旷寂静。
土屋是简单的平顶小房，凌烟推开发白的斑驳木门，里边摆着一面半人高的水银镜子和一个用于挂放衣物的架子。
地上整齐铺排着青石砖，青石砖上杂乱铺着四五张微微发黑的草席。
得益于异客的到来，大唐坊间制作水银镜子的技术极其成熟。
这水银镜子虽不能说在家家户户都得以普及，但也不再是王公贵族独享的奢侈造物。
土屋内部约莫只有十几个平方，借着火光，凌烟一眼便能尽收眼底。
许是驱散了周遭乌压压的围观百姓，同时在场的官差们也都沉默不语。
土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郑校尉，可否检查过屋内的结构。”
郑程点了点头，“这里的每处角落我们都检查过，但是毫无所获，墙壁，地面，屋顶都是完好无损，没有破坏的痕迹。”
在用脚不断踩踏了十几块青石板后，凌烟也确定了这间屋内确实不存在地窖之类的隐秘构造。
“那个婢女有没有可能在说谎。”凌烟沉吟片刻后问道。
诡异事件虽然在这个世界客观存在，但是也不能将任何破不了的案子都归结于此。
他现在需要竭力去排除一切人为的因素。
“应该不可能。”郑程扶着刀柄，站在小房子门口，
“何以见得？”
“这个婢女从小在朱家大院内长大， 这是她第一次来长安。”
面对眼前这个刚刚加入靖天司的新人，郑程虽不明白为何这起案子会由他负责，但还是耐着性子，微笑着回答对方每个问题。
即是第一次来长安，那便不太可能会与他人勾结，提供虚假的口供。凌烟打消了对婢女的怀疑。
不过这个世界除了诡异力量，还有修行者的存在。
想到此，他立刻跑出小屋来到山君身旁。
“山君哥，你可了解这世上，是否存在能够将人凭空挪移的道术或者阵法？”
山君露出几分凝重之色，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
倒是他身旁的三七笑着说道：
“我知道史家里的五品采诗官的确可以做到一念之间纵横百里。”
“阴阳家的六品摸金校尉也可以遁地穿墙。”
“当然，我们道家五品阵师也可以通过复杂的阵法来实现两地之间的穿梭。”
“但是问题来了，长安城内对高品阶修行者的管理极为严苛。”三七一只手抚着下巴，在山君和凌烟中间来回踱步。
“这种高手即便是通过种种隐蔽方法躲开了朝廷的注意，也断然不会来绑架一位刺史千金。”
三七见识似乎及其广博，对各类修行者的道术特点如数家珍。
然而这位朱小姐的失踪却依旧是毫无头绪。
就在凌烟一筹莫展，正准备问问山君是否可以通过占卜的方式来寻找朱小姐踪迹时。
“呜，呜呜。”
突然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凌烟背后传来，仿佛近在咫尺，几乎要贴到他的背后。
这哭声抽抽搭搭、呜呜咽咽，是姑娘家的声音无疑。
“谁！”
冷汗瞬间浸透凌烟的背部，他霍然转身，却见背后只有那间空空荡荡的小土屋。
“怎么了？”
站在凌烟身旁的三七和屋门口的郑程同时出声询问。
只不过郑程的语气中带着的是警惕，而三七的声音中带着的是关切。
“你们有没有听到女孩的抽泣声？”凌烟目光微动，不断改变着身位，试图去辨别声音的来源。
“没有听到。”众人纷纷摇头。
“是我的幻听？”凌烟脸色有些凝重起来。
他选择继续回到土屋内查探。
墙壁、地面、衣架、草席。
到底是哪里被他忽略了。
难道是镜子？
凌烟凑到镜子跟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沉默不语。
“呜，呜呜。”
诡异的哭声再度响起。
这次他听的真切，这哭声居然是从镜子里边发出的！
这镜子，难道就是导致朱家小姐失踪的根源？
但是为什么那诡异的哭声只有自己能够听到，山君、三七已经皇城卫的一众好手都没有听到。
凌烟不禁心脏一缩，又联想到自己在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短短几天里，算上这起失踪案，已经连续碰到三起诡异事件。
难不成我有诡异体质？凌烟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
“凌烟，有发现什么吗？”山君走进屋内，却见凌烟此时正对着镜子兀自发呆。
听到后边山君的叫喊，凌烟转过身，看着众人缓缓说道：
“我怀疑，朱小姐就在这镜子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