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震惊到了!
祝葵反而成了那个淡定的人。
对于在座的几个人而言,去市里读书绝对是一件很遥远的事儿,刚才话赶话祝葵提到了,她们都不敢想象来着,更别提让她们去主动设想提前被市里的学校邀请的事儿了。
相较而言,祝葵这个提前就已经知道了学神将来的人,有将来诸如考上了京市大学等等的成就,区区一个被邀请,还真算不上什么。
她的淡定也并没有浇灭其他人的好奇心,大家都纷纷询问起程如心相关的事项来。
“是什么时候邀请的啊?难道市里面的学校还会关心咱们县里的实验班筛选考试?”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程如心说:“其实是小升初那时候邀请的,主要看的也不是我升学考试的成绩,而是当时我参加奥赛拿的奖杯。”
南平县真的是很落后一小县城,好多人读完小学都还不知道有奥赛这回事。
王铖就一头雾水:“什么奥赛?”
李悦爱:“就是四年级那会儿,数学老师突然让我们考试,考完也不告诉我们成绩的那回吧?”
“是那回,没告诉我们成绩,但是考的好的都会被通知每天上完课后还要留在学校再额外补课,补的就是奥赛内容。”
云漫漫补充道。
王铖挠挠头:“咱们不是不同学校的吗?怎么你们也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考试?”
他们学校那次考试还不是在上课的时候考的,而是下午放学时间多留了一节课考的,考完又不宣布成绩,让王铖意见大得很,所以才记到了今天。
云漫漫:“这还不简单?说明这是全县都要考的呗。”
李悦爱问云漫漫:“你当初是被选去上课了?”
不然哪里知道后面这些事儿,心大如李悦爱反正就是完全不知道这个考试是做什么的,还是后来跟同学们聊起了这个考试,道听途说了一些传言,才恍然大悟。
云漫漫点头承认:“是被选过去了,但是我们学校的这个补习班没办多久就解散了,我也没觉得我学到了什么奥数,全都是一些脑筋急转弯,而且还占用我们课后的时间......”
这位显然也是一个意见颇大的选手。
“这样啊......那我们班长是坚持到了最后?”
这种事没什么好隐瞒的,程如心就跟她们说:“一开始是选上去了,但是我们学校的补习班也没有办多久,我是后来家里请了老师单独辅导,后面报名参加了比赛,然后拿到了奖。”
“其实我拿到了奖后,清和中学就派了老师来我家里让我过去上学了。”
清和中学是清和市的重点中学,学校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但是它的高中部没有初中部这么强劲,程如心父母不够满意,所以就任由程如心拒绝了邀请。
等到小升初考试结束后,清和市几所原本在观望的学校全都动了起来,清和中学有,但更厉害的江城大学附属中学、清和三中还有厚德中学都有伸出橄榄枝。
她爸妈想让她去江城附中,都已经应承了对方老师,连手续都办好了,但程如心在那边待了一个月都没到,就回来了,为此,她们家还爆发了一场剧烈的争吵......
这些细节程如心并没有跟大家说,只说了自己陆续被哪些学校邀请了,并且补充:“只要你的成绩好,那你就是那些想要升学率的学校眼中的香饽饽,我们是在县城那又怎么样?是县城的学生他们市里的学校也得求着我们去他们学校读书。”
一番话,说得大家内心热血澎湃,都开始憧憬着自己被市里的重点中学争抢的画面了。
只要成绩好!只要有实力!只要有价值!
云漫漫发自内心感慨:“我一开始觉得我这个第二名跟班长差不了多少,现在看我这个第二名是我的能力只能考第二名,班长的第一名,是因为咱们这儿的第一名上限是这样!”
之前祝葵说的话真没错!
一般成绩好的学生那叫学霸,程如心这样的就得叫学神!
祝葵却敏锐地察觉到了程如心在选择学校之间保留的另外一部分信息,她不清楚这部分信息的具体,但隐隐觉得这就是她之前下午来到学校后看到程如心心不在焉神色的根源所在。
她望向程如心,什么问题都没有问,可是眼神却流露出来了一切。
程如心朝她笑笑,意思是没关系,不用担心,但更多的话也没说,大概是因为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场合。
也是。
大家都在热烈讨论着市里哪些学校很好,如果可以的话,她们又想要去哪个学校。
一顿生日宴,居然还让她们吃出了战鼓擂的作用,最后散局的时候,个个都斗志昂扬,连情绪最为内敛的陆文瑞都忍不住说“真希望等我中考完能去附中读书”这样的话,可想而知程如心这个擅长煽动人心的家伙给大家心里面种下了怎么样的种子。
祝葵准备直接去学校,就没急着走,程如心也说了准备坐祝葵的车去学校,所以两个人一起留到了最后。
没有别的人了,祝葵才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心心,所以你为什么不去市里读书呢?”
程如心没有跟她们说其实她已经去了,只不过读了个开头就回来了,祝葵自然也就不知道其中曲折了。
但不妨碍她问出来的问题就是程如心目前还留在南平县的关键因素。
程如心久久不回答,祝葵连忙补上:“如果你不想说,那也可以不说的。”
“没什么不想说的,我在想应该怎么说。”
要不要把整件事的始末跟祝葵说?要不要把自己内心真正想法跟祝葵说?要不要把自己的烦恼倾诉于对方?
程如心从前也不是完全没有玩得非常非常好的朋友,甚至有的朋友交心程度更甚于祝葵,只是,这些朋友最后都与自己渐行渐远——不是所有人都理解程如心的烦恼。
她犹豫,祝葵也不着急。
麦当基现在放着的歌是徐良的《客官不可以》,这首歌曾经红极一时,天天听着这首歌的听众,也就是她们这批学生,都清楚得知道这首歌土、低俗,但经过了十多年的时光后,它又会重新成为大家的青春回忆,时光的力量就是这样的不可撼动,你总会在它的磨炼下变得面目全非。
祝葵想,上辈子考上了京市大学,进入了部级单位,走上了高位的程如心,在这个过程中,又被时光改变了什么呢?
还没等她想个开头,程如心的声音就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去清和市上学,那就只能寒暑假才能回家了。”
“我爸妈工作很忙,我们一家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多,可如果我也变忙了,我们一家人相处的时间就会更短了。”
程如心不明白父母所谓的“为你以后好”,她认为自己在南平县也可以考第一、拿满分,以后不会不好,那为什么不能着眼于当下,为了现在、此时此刻的家人相处时光,而留在南平呢?
她妥协过,但妥协的滋味并不好受。
“其实我在附中上学上了几个礼拜,可是那边的环境一点都不好。”
程如心撅起嘴,祝葵恍恍惚惚,一时分不清,这是未来的程如心还是现在的程如心,亦或是,自己过去一直都把程如心当作是未来的程如心,而如今这个有这学生时代天真烦恼的程如心,才是真正的程如心。
她其实,也没有这么了解程如心。
但好在,现在有更进一步的了解了。
祝葵就听到程如心说起那段在附中的生活感受。
“附中的学生要不就是江城大学教职工的后辈,要不就是市里权贵家的孩子,还有一大部分都是市里成绩突出的那部分人群,他们都很优秀,但,他们也很排外。”
“县城来的学生,都是土帽儿,都是妄图跟他们争抢教育资源的下等人。”
“你考得好,是因为你只会读书,你会才艺,那就是想要掩盖身上的土味儿,真的太莫名其妙了,这些人哪里来的优越感?”
程如心现在回想起当初的日子来,都还觉得胸口憋着一口气——其实她家庭条件好,父亲也是有职位的人,这些人不至于这么对她,但她在那个环境当中,自动就把自己归类到了县城学生的类别里,市里学生怎么对待其他县里的学生,她都会感同身受。
祝葵听着这些自己从来不会在程如心身上设定的过往情节,还是蛮震惊的。
但看着程如心厌恶的表情,她隐隐地又感觉到,可能并非是市里的学生真的这么刻薄,只是程如心原本就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附中读书,所以为了能有合理的借口离开附中,放大了一些负面的情绪。
她敏锐地洞察到了这一事实,但却没有做一个理中客劝慰程如心,而是顺着她的话聊下去了。
“这些人底气都不是自己给的,所以也想毁掉别人的底气,其实不是优越感,应该是自卑。”
在学校里以家境和户口来彰显优秀的行为,不就是自己的底气不足么?
祝葵肯定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咱们县城学生考出来的好成绩,让这些学生感受到了威胁!”
这个视角程如心没有想到过,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有想要去往正面想,只想着如何快速逃离附中,不仅“抹黑”了附中,也自动弱化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你说得对!这些人搞得自己多狂一样,可谁不知道咱们县城出去的学生都是他们学校求着我们去的啊!”
程如心跟祝葵说了一番心事,也轻松很多,对自己一直不敢触碰的话题也有说出口的勇气了。
“小葵,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太理想主义,不现实啊?”
其实她的朋友也不是全都没有考上实验班,毕竟好同学一般和好同学玩,这不是潜规则,而是自然发展规律——成绩好的人,往往共同话题会更多些。
但是那些考上了实验班的同学们,程如心也一个都不想搭理,同时,那些同学也没有想过回过头来找程如心。
如果不知道程如心将来会考出全省第三,以市状元的身份录取京市大学,祝葵也会觉得她太理想主义,不把自己的前程当一回事。
可这不是知道么。
真正的强人,都不会抱怨环境,这不就是程如心的最佳写照?
祝葵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我不觉得你会不考虑自己的实际情况就做选择,而且,如果是你的选择,那我就相信你!”
“真正的强大,是不管在哪里都很强大!”
程如心这下真的高兴了:“还是你懂我!”
“真是,我怎么可能会啥都不管不顾就只顾着自己高兴呢?又不是傻子!她们都是把我当傻子了!”
包括她父母。
明明是他们先不管她的,但她证明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又要说她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的话,怎么也不见你们教教我呢?
程如心很爱自己的父母,但又没办法原谅他们。
这一下午,程如心可谓是对祝葵掏心掏肺了,祝葵也很有表示的,下午离店的时候,她特地去买了两支甜筒,跟程如心一人一支。
“来,吃点甜的,我小姨她当初学烘焙也是觉得吃了甜的心情好,外面卖的太贵不如自己做,今天咱们吃了甜筒,也能把所有不高兴的事情都忘掉!”
甜蜜的确是好滋味,程如心吃着甜筒,真的有觉得自己心情有好点。
就是这天气太热了,在店外面吃甜筒,化得好快,让程如心分外不解:“咱们为什么不在店里吃?”
又不赶时间......
祝葵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又看了看自己裸露在太阳外面的皮肤,沉默。
沉默,是今天的太阳当空。
“我忘了。”
程如心想了想,不得不也抱歉:“我也忘了。”
“噗!”
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