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音骤然迸发,尖锐刺耳。
除了晏煜廷,所有人都一愣,看向沈琼芝。
只见她低着头,指顿在琴弦上,姿态看着有些僵硬。
裴玉朝走到她身边,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琼芝摇摇头,抬头看向晏煜廷。
晏煜廷似乎也有些奇怪,蹙眉看她:“怎么了,这曲子有什么问题?”
他的眼神很坦然清澈,没有任何异常,仅有关切和几分疑惑。
沈琼芝调整了一下呼吸:“没事,刚刚手抖了一下而已。”
她让裴玉朝坐回去,自己则开始慢慢弹奏起来。
晏煜廷拿起酒盏,一边慢慢喝着,一边看着她。
熟悉的音律流淌。
即便刻意压抑回忆,可室内光影摆设依旧转换,恍惚间去了另一时空的另一处地方……
昏暗而广阔的房间内烛台半明半灭,地上杂乱摆放着酒坛子,书籍,草席等物。外头竹林随夜风,阴凉芬芳的气息一阵阵传递过来,让人昏昏欲睡。
晏煜廷把她搂在怀中,手把手教她弹这首《月夜春潮》。
她实在是没有天赋,无论弹多少次都弹不出这首家喻户晓情人相会之曲中的缱绻缠.绵,又因为他的笑话越发心乱,生生弹错好几个地方。
“还是不弹了吧。”沈琼芝低头轻声。
晏煜廷笑:“再来一次,这次我不笑你。”
沈琼芝无奈,只能再度拨弦。
不等弹几下,忽然她身子一颤,顿住了动作僵硬无比。
晏煜廷吻着她的后颈,探入衣裳内的手在她的雪肌上寸寸游走:“你继续,不用管我。”
想到自己所求之事,沈琼芝只能涨红了脸,咬牙集中心力弹奏着。
她揉弦,他便揉那白馥酥雪。
她指尖抹挑勾剔,他探入裙中的手亦是如此。
不止如此,他还在她耳边戏谑:“专心些,弹错一次,脱你一件衣裳。”
可这样的情形,如何能不弹错?
弹错九次后,沈琼芝被弄得浑身颤抖绯红,软如无骨,最终化作真正的月夜春潮,彻底瘫在他怀中。
晏煜廷笑:“袍子都被你浸透了,该怎么罚你?”
“才不是,我没有…”
天旋地转间,琴早已不知被推到了哪里去,满室响起另一种靡靡乐声,随江潮跌宕起伏……
沈琼芝用尽力气克制记忆与情绪,稳稳当当弹奏着乐曲。
没什么好在意的,都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了,对方和她已是无交集之人,无论是命运还是身体。
这不过是一首普通的曲子,何必回避在意?倒像是这辈子还有什么因缘一般。
沈琼芝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下意识抬头看了晏煜廷一眼。
这一眼,让她险些再次弄出乱音。
晏煜廷凝视着她,双眸幽暗无底,又带着些许滚烫。
可他的神态是平静的,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也跟随琴音轻轻打着节拍,似乎只是单纯欣赏曲子。
沈琼芝心头猛颤,低下头再不敢去看他,咬牙加快速度,弹完了曲子。
“不错,这谢礼我收下了。我先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吧。尤其是芝儿,我看你好像有些不舒服,还是别硬扛着了。”晏煜廷起身,意味深长道。
孙源忽然注意到了什么,道:“殿下的衣裳还没干,要不我去拿一件来换过?”
晏煜廷说不必。
经过沈琼芝身边时,他忽然停下步子,对低着头的她道:“好好的袍子被你弄得湿透了,下次别这么笨手笨脚的。”说罢笑着离开。
在听到那句话时,沈琼芝身子猛地一僵,险些被割到手指。
回房歇下后,裴玉朝只是搂着她闭目,并没有提起方才的异常。
沈琼芝主动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问我吧。”
他本就是个心细如发之人,刚才她的失态又那么明显,他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裴玉朝笑:“我没有什么想问的。倒是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没有就睡,不早了。”
沈琼芝心一横,决定尽可能用夫君能接受的方式告诉他:“我有想说的,你听不听?”
裴玉朝嗯了一声:“你说。”
沈琼芝道:“我先前和你说过,自己容易做一些奇怪的梦,你还记得吗?”
裴玉朝道:“记得,并且你那些梦并非荒唐假象,仿佛是三千世界另一处。”
沈琼芝松了口气,和这么聪慧的夫君说话就是省力气:“我曾梦到类似的情形,那齐王叫我弹这个曲子,然后,然后听着听着,就把我那个了……”
裴玉朝一怔,忽然笑出了声:“真是凑巧,曲子那么多偏偏他选了这个,难怪你如此窘迫。”
沈琼芝涨红了脸:“虽然是梦,也知道他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面做什么,但太凑巧了还是让人不舒服的。”
裴玉朝看她的神情,虽心中仍微微疑惑,但大部分都解释得通,便不再思虑。
在听到曲子前她的反应是正常的,说明只是曲子的问题。
只要其他地方没问题,这种小事就无关痛痒。
说起来也是自寻烦恼。她和那齐王若真有什么,怎会甘心被困在自己身边。对方也何必为了见她一面,付出这等代价。
果然是爱生恨惧,又生诸多顾忌破绽。
若叫曾经那些仇人对头知道他如今变成了这样,只怕要笑破了肚子。
裴玉朝笑:“明儿你弹这个给我听,换我来做梦中之事。这样往后再听到此曲,就不会想到别的男人了。”
沈琼芝红着脸拍了他两下:“没个正经的!不早了,快睡吧。”
二人又说笑了几句,搂着亲密同眠。
次日,沈琼芝梳妆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晏煜廷昨夜说的那话,心里头有些在意。
为什么不敢要她的粮,难道是粮仓那边出了什么事?
这可不是小事,关系到数十万将士的性命和大盛的安危。
沈琼芝让人去叫了王瑞过来,问他北边儿粮仓可有什么异常。
王瑞有些摸不着头脑:“暂时没收着什么风声,若夫人不放心,小的这就亲自去看。”
沈琼芝想了想,道:“去看看吧,顺便把周遭的庄子也都看看。若是有那等不便耕种的佃户,商量着挪到青州或者永州去,不要浪费人手。”
王瑞慌忙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