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兰的母亲尖叫一声扑过去,却被一脚又踹回了院子里。她哭着向另外两房家人求救,可那所谓的至亲把门关得死死的,缩起来一声不吭。先前拉架就也被打了好几下子,如今谁敢再管闲事。
强人们走后,一家子人哭得极为凄惨,想去报官又不敢。
那强人说了:咱们兄弟多的是,你报了官也只抓俺们几个。敢得罪兄弟们,随便再来几打死你们,也不过赔几两银子罢了!
沈秋兰的父亲顾不上擦脸上的血,颤颤道:“那个孽种呢?怎么没把她拖回来!”
她母亲不敢说自己一时冲动漏嘴了心里话,只呜呜咽咽说孩子翅膀硬了不理人,绣坊那边又拿工契说事,不肯放她进去。
沈秋菊哭着道:“咱们只能去求九姑了,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她也不愿意离开京城,京城满地都是金子银子,撞了运就能捡到;乡下除了灰尘野草便是牛马粪便,还有做不完的农活。
若是这会儿回去了,她就又变成那灰头土脸的村姑,将来过着她母亲姨姨姑姑们的生活,甚至还不如她们。凭什么?那沈秋兰就可以那么光鲜体面,以后一辈子都压着她!
实在没办法,这家人只好派沈秋菊带着另外一个女儿去裴府碰运气。
那两人先是摸到裴府门口,门房却看都不看她们一眼,更不提通报。无奈到紫微伯府上去,李氏接待了她们得知来意后,怔了一怔。
到底是当家多年的太太,一下子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那秋兰不去找咱们姑太太?反倒是你们过来找我。”
沈秋兰和隔壁府里关系密切一事,这边府里皆知。尤其是最近还有孙源那档子传闻,更显得这两个女孩子来这边奇怪了。
沈秋菊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也找了的,但是家里急,实在等不得……”
李氏道:“没有舍近求远的道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既然已经找过咱们姑太太,她不是那袖手旁观的人,肯定自有安排,我随便插手反而坏了事。你们要么去找她,要么去找自家姐妹,方才是正经。”说着就客客气气叫人送客,起身回房里去了。
两人没办法,只好去绣坊找沈秋兰。
沈秋兰没有出去见她们,只是让小红带话:“我已给了母亲一个金环,够你们回老家去养伤避风头的,再不走拖着被打死,这些也可充作安葬钱。都因为这破事,如今九姑和源少爷都不待见我,我自身难保,哪里顾得上你们!”
她家里人听到这话后,气得狠狠咒骂了沈秋兰一番,可最终也只能连夜叫了车儿,收拾家当回老家去。不能不走,再不走,几个宝贝疙瘩就要被打死了。
之所以肯乖乖走,并不是因为觉得沈秋兰的话有道理,而是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他们家不通人情世故,偏偏还自命清高,不肯主动拜访亲戚好友,沈琼芝帮忙牵线的沈家家塾也不愿意去,嫌里头的夫子不好,妄想得到裴翰林的点拨提拔。
综上种种,以致于他们来了京城这么久也没结交到什么像样的人家,和紫微伯府也不亲近。
但凡多几个靠得住的本地熟人提点,他们都可能发现这件事的古怪之处,可惜没有,便只好鼻青脸肿地狼狈离开。
得知家里人离京后,沈秋兰长长松了一口气,心里去了一块石头。
她并不担心往后他们继续拿父母的身份压她,把她卖到见不得人的去处。多的是脱离的法子,还有一劳永逸的法子。
经此一事,沈秋兰越发清楚,只要豁得出去下狠手便能掌握主动。
他们不给她活路,那她何必在乎他们生死。
孙源特地派人悄悄跟着这家子,直到确定他们是真的老老实实回老家去了,才没有继续下手使坏,而是悄悄厚赏了动手的兄弟们。
他与沈秋兰若无其事,互相圆场,把真相死死瞒住。
事情传到沈琼芝耳中,便成了那沈家人不堪其扰,也不想总是拖累亲戚,便悄悄回老家去了。
沈琼芝有些心疼沈秋兰,但觉得此事利大于弊:“这样也好。我看你家里人的个性始终有些内向古板,在京中不适应,花费也大。倒不如回老家静心念书,将来等念出名堂再来不迟。只是你以后想要再见家人,就不太容易了。”
沈秋兰微微一笑:“如今九姑就是我的家人,有九姑在,我早就不想他们了。”
沈琼芝笑:“怎么只有我,你源哥哥呢?”
沈秋兰点头:“对,还有源哥哥。”
沈琼芝十分欣慰,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二人正说着话,夏莲捧着一托盘十分漂亮的各色宝石来了,各个都有莲子大小,光华灿烂,引人注目。
沈琼芝笑:“恰巧你在这里,又是懂颜色搭配的,正好咱们一起商量。”
沈秋兰问:“这些是做什么的?”
沈琼芝道:“这不是我生日快到了,本来我意思是家里人喝杯酒随便聚聚,不用兴师动众,没想到你姑父那边一个门生非要多事,牵头弄什么名戏班子过来贺寿,到时候少不得又要多摆几天的酒,应酬各路客人。这些宝石用来打头面,到时候好搭配着新衣裳穿。”
本来沈琼芝不想麻烦,可架不住郝丞相也跟着凑热闹,说要带家眷前来参加宴会。贵如丞相亲来捧场,原先又帮过自己娘家那么大的忙,不好拂了他面子,只能答应了。
沈秋兰想了想,道:“那还得看看当天的衣裳才行。”
沈琼芝叫夏莲去把衣裳拿来,没一会儿她和慧儿就拿了几个衣箱过来,小心翼翼在桌上铺了细布,这才把里头的衣裳一件件抱到桌上去,伸展开来。
沈秋兰看了看这几套衣裳,发现都是云锦造就,妆花遍地金,说不尽的富贵尊荣。
她道:“这么正的红袍儿,头面的主石选深紫,重蓝,墨绿都显得贵气端庄,再就是黄棕金这类颜色也压得住,若是亮色浅色配着,反而显得轻飘飘的。”
沈琼芝听了十分欢喜,当即命夏莲按照沈秋兰说的几种颜色去让工匠做头面,那慧儿也不等吩咐,轻轻把衣服收了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