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走，这些姐妹们都开始议论起来。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上次来的时候寒酸成那样，如今穿得比咱们还好了。”
“谁让你们不像人家聪明知道讨好人呢，姑母指缝里随便抖搂些东西下去就够她改头换面的了。”
“我可是听说了，她动不动就去隔壁姑母府上献殷勤，指不定全家都靠姑母养活呢。”
大家正说的热闹，邓氏进来了。
“敏姐儿，你随我出来。”她含笑对其中一个女孩儿招手。
这女孩儿正是先前她和沈琼芝提起的老三，闺名若敏，有个自谦的意思在里头，其实是个百伶百俐的漂亮人物。
敏姐儿乖巧跟着嫡母出来，邓氏把她带到外头，笑着低声道：“源哥儿也来了，先前不是念叨好久没看到他么？我方才见他往后头去了，你也去那边走走。”
敏姐儿红了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去了。
话分两头，沈秋兰到了桥边后，并没有看到九姑，反而看到了孙源，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但她一时捉摸不清到底是九姑的意思还是什么，便只是问了一声好。
孙源也不绕弯子，道：“兰妹妹，你看我如何？”
沈秋兰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做兄弟和朋友不错，其他的还是算了。”
孙源问：“为何这么说？莫不是你嫌武举不如文举清贵，将来说出去不好听，或者你怕我早死，将来守寡？”
沈秋兰道：“这话折煞人了，源表哥少年风流，模样身段都极好，父亲和后父都是厉害人物，九姑更是疼你，眼见着往后前途无量；若是能做九姑的媳妇，守不守寡都有福享，男人没了反而清净。”
孙源笑：“既然你觉得我这么好，为何不肯考虑？”
沈秋兰道：“我对将来另有筹谋打算，嫁人只会妨碍我办事。你若是真的为了九姑好，就不要折断她的手反来安做脚，得不偿失。孝顺的媳妇要多少有多少，可臂膀就未必了。”
孙源收敛了笑容，表情渐渐变得认真起来。
他对着沈秋兰拱手施礼：“是我多此一举看轻你了，对不住。往后我把你当自家姊妹看待，咱们互相扶持帮助。”
沈秋兰道：“说开了就好。扶不扶持的再说，我未必能成事呢。”
孙源道：“以你的心性不成都难，母亲有你这么一个得力的人，胜过十个孝顺媳妇。”
沈秋兰笑：“哪怕一百个孝顺媳妇，也架不住一个遭瘟的儿子。你别只是面上孝顺，尽拿别家女孩儿做人情，等轮到自己了就不做人事。”
孙源被她这样骂也不生气，反而欣慰：“你先前劝我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这几年我不会随便找事，只把功夫手段练好。将来北边若是真的打起来了，我缩在家里陪着母亲难道就是孝顺？国都没了哪来的家，我死在战场上，总好过大家一起死。”
沈秋兰道：“你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只要你心里有数不是胡乱送命，我也不劝你了，回头给你绣个真的平安符。”
孙源道：“不用麻烦，我本来也不爱带那些累赘东西。只希望母亲早些给我添个弟妹，这样我也安心了。”
沈秋兰道：“既然如此，你把那个求子的护身符还我，我给九姑重新送去。”
孙源摸索着找出了护身符，递给了沈秋兰。
他忽然想到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兰妹妹，你手这么巧，绣出来的小像活灵活现的，能不能……”
沈秋兰猜到了：“你是想让我绣个九姑小像带在身上？”
孙源点头：“若是别人我也不好意思说了，如今把你当自己人才说的。再过两年我就成大人了，不想被人笑话是离不得娘的小孩儿。哪天在外头死得面目全非，身上摸出这个东西也知道我是谁，好送回家去。”
沈秋兰答应了，道：“你这说话的毛病得改改了，动不动就咒自己，九姑听着不打你几个耳光才怪。先前还说自己不喜欢带累赘东西呢，打脸忒快了。”
孙源轻哼：“家人的小像怎么会是累赘？我母亲最是温柔和善，才舍不得打我。你明明比我小，倒老气横秋的很，早点改改吧。”
两人放下了芥蒂猜疑，真正接受认可了对方，如亲姊妹一般说笑起来。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敏姐儿的眼中，让她如遭雷劈，半晌说不出话来。
直到二人往她这边走，她才恍若初醒，仓皇离开。
敏姐儿一阵风似的回了自己房中，卸了钗环脂粉，躺在床上只说不舒服，连饭也不去吃。
邓氏听到风声不对，来问怎么回事，可是和孙源吵架了。
敏姐儿苦笑：“太太想多了，那也得我和源表哥说的上话才是。他和那沈秋兰约在没人的地方说说笑笑，还送了她贴身的东西，想必是早就互相中意了，哪里还有我什么事。”
邓氏震惊之余有些不快：“这源哥儿怎么这般不懂事，自家的表妹不要，反去招惹外头八竿子打不着的族亲？他们家说是破落户都算抬举，娶这么一个媳妇儿能有什么好处！你别急，我去问问你姑母的意思。”
敏姐儿心中好过许多，低声答应了。
邓氏找到沈琼芝，重复了敏姐儿说的话，
沈琼芝呆住了，还以为自己听错。
俩孩子什么时候飞快进展成这样了？那兰儿不是先前还有些嫌弃源儿么。
邓氏误解了沈琼芝的表情，还以为她也不赞成这事，道：“小妹，不是我偏疼自家孩子，那沈秋兰怎么能和你嫡亲的侄女比？不说模样性情，就说这嫁妆，你二哥向来疼这个孩子，将来绝对不会亏待她的。那沈家人穷得抽筋还拎不清人情世故，只怕是要一家都跟过来扒着源哥儿吸血！再多钱也禁不住这么耗呀。”
沈琼芝回过神来，笑：“二嫂你别急，等我回头好好问一问这孩子是怎么回事，说不定只是在外头遇到了说说话罢了。”
邓氏点点头：“赶紧问问吧，别等源儿那傻小子情意深了改不过来，到时候你才有的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