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芝的脑子不可控制地飞速闪过曾经那些画面。
原本只是纳闷不解的小事，现在一幕幕展开来，都是破绽。
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就没有主动说过自己是裴清朗，是她先问，他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承认的。
其次她从来没有和左少卿府上的人正面接触交流过， 见到的接触的，都是他的人。
可是，那裴家明明也在那之后过来示好，花簪也是他们府里送来的……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沈琼芝变幻的脸色，裴玉朝问：“害怕吗？”
沈琼芝的声音有些沙哑：“换你，你不怕？”
裴玉朝道：“当然不。我不在乎你是谁，我要的只是你这个人。”
沈琼芝沉默半晌：“你到底是谁？”
“我叫裴玉朝，是你表哥那边府上的亲戚。”
他是左少卿老头子的干爷，四舍五入也算是亲戚了。
听到是亲戚，沈琼芝紧握着的拳总算稍微放松了些。
还好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沾亲带故的不算完全陌生，让她心里头稍微好过点。
难怪都姓裴，那边也肯帮忙遮掩，原来是认识的。
她仔细端详着裴玉朝的脸：“那你是……做什么的？”
裴玉朝笑：“我在东厂做事，督主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义父，一手培养带大的我。”
沈琼芝没有意识到这话里的陷阱。
九千岁是东厂的掌印首领，也称督主。
可东厂的历任督主有许多位，并不专指九千岁。
裴玉朝说的督主便是前任厂公，也的确是他的师父和义父，这一点倒是没有撒谎。
沈琼芝咬牙，问：“你为什么要骗我这么久？”
裴玉朝道：“起初是觉得有趣，后来动了真心想娶你，便越发开不得口。我在外头名声不好，若是用本来身份娶你，只会让你被世人嘲笑一辈子。”
沈琼芝傻眼了：“名声不好……什么意思？”
裴玉朝笑意带着几分自嘲：“东厂行事向来阴毒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若是知道我做过的那些事，未必愿意嫁我。”
沈琼芝被他的神情弄得心里有些惨然：“也不能怪你，你只是替人办事，都是上头下命令的人不好。”
裴玉朝顿了顿：“……我也有下命令的时候。”
沈琼芝道：“身在朝堂，你不动手敌人就动你，这个倒也是分不清对错。”
裴玉朝笑：“你替我说话，看来是不生我气了。”
沈琼芝涨红了脸，撇过头。
半晌，她颓然叹了口气：“事到如今，都上了贼船回不得头，家里那边我也放话出去了，自然只能护着自己夫君，不然只能就地做姑子了。”
听到自己夫君这几个字，裴玉朝微微一怔，释然安心。
沈琼芝忽然想到一件事，问：“你刚刚说用本来身份娶我不好，难不成你要继续冒用我表哥的身份？”
裴玉朝道：“那倒不必。知道我本名和样貌的人本就极少，也都是心里有分寸的，只需造个履历出来便是。再等一个月左右，我亲自上门提亲。”
沈琼芝点点头，片刻后低声道：“你把你的名写给我看看，我想知道是哪两个字。”
裴玉朝执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了玉朝两个字。
沈琼芝本意是要他用纸笔写，没料到居然用这种方式，一时间有些局促。
裴玉朝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匀称，让人挪不开目光。
带着薄茧的指尖轻抚过掌心，她的心也像是被羽尖轻轻扫弄着。
“真是好名字，人如其名。”沈琼芝腼腆道。
裴玉朝写完了字指尖并未撤离，而是轻轻探入她的指缝，与其十指相扣：“多谢夸赞。”
沈琼芝面飞红霞，结结巴巴问：“那，那什么……春棠她们呢……”
“方才你梳洗的时候她们便进了屋，我让在外面候着。可要叫进来？”
“不不，不用……我只是在想，等会我怎么和她们解释你的身份……”
裴玉朝笑：“就说是新姑爷，姓裴，不姓孙，往后别叫错了。”
沈琼芝好气又好笑，另一只手轻轻锤了他一下。
心绪稍微稳定后，沈琼芝想起晏煜廷那事，顿时紧张起来，慌忙把那天发生的一切全告诉了裴玉朝。
裴玉朝沉默了一会儿，笑：“这次与伪盛开战，他把辽人得罪狠了，到时候只怕还要来与东厂结盟。既然有求得到我的一天，他就不敢对你和你家里人下手。”
沈琼芝放心之余又有些担心：“可……若是哪天他撕破脸不结盟了呢？倒不是说他那个时候一定会惦记着我，只是他这个人太难以琢磨，我怕他做些发疯的事情。”
裴玉朝道：“若真有那一天，我也另有安排打算。你该如何就如何，不用理会他那些话。”
沈琼芝咬唇，轻轻嗯了一声。
要说的话还有很多，可是夜有些深了，只能下次再谈。
裴玉朝离开后，春棠和夏莲轻飘飘地进了屋，面上的表情很有些迷茫，眼神都有些发楞。
沈琼芝有些担心，问她们怎么了。
春棠和夏莲迷瞪瞪道：“天底下，竟然有那么漂亮的人！真不是什么妖仙精怪吗？”
沈琼芝笑：“他是人，以后就是你们姑爷了。”
“哦，原来是新姑爷……什么？？！！”
两个丫鬟的尖叫几乎要把沈琼芝的耳朵震麻了。
这一夜，沈琼芝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用最体面和便于理解的话术解释了她和裴玉朝的关系，当然，省去了很多不能提及的内容。
春棠和夏莲听得脸色数变，嘴张了又张，最终只能勉强说出一句原来如此。
沈琼芝问：“怎么你俩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是不喜欢这个新姑爷吗？”
两人慌忙摇头。
“就，就是太意外了，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姑爷，之前都没有动静。”
“虽然是第一次见姑爷，可我感觉得到他对小姐你很上心，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有这种感觉。”
“对，我也有这种感觉！”
虽然小姐一再声明不要再想以前的事，尤其是孙家那边。
可此时此刻，俩丫鬟还是忍不住把新旧姑爷在心里对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