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源回去后,观音庵恢复了平日的安静。
还有亲友派人来拜年送礼,但没了孙源陪在一旁稳重大方待客,沈琼芝始终觉得像是少点什么。
春棠和夏莲也是如此感觉。
“也不知源少爷下次什么时候来,他一走,倒显得比原先更冷清。”
“难怪做爹娘的都盼着孩子长大,源少爷越来越懂事,再过不了多久便能独当一面了。”
沈琼芝道:“等他独当一面也该成家立业了,哪有天天在母亲身边混的道理。还是这会儿不大不小的刚好,太小了照顾起来劳累,太大了又生疏。”
春棠笑:“别的少爷不敢说,源少爷长大后必定不会和太太生疏的,从小看到老。”
夏莲本想列举孙老爷的孝顺作为例子,话才要出口忽然意识到这是在触小姐霉头,只好跟着嘿嘿笑。
这天快要入夜的时候,沈琼芝正在房中无情无绪地做针线,忽然一个才入庵的小女尼过来请:“沈小姐,庵主叫我请你过去喝茶哩,说是有些私事要商量。”
沈琼芝正好没事做,听了这话就径直去了。庵主的禅房就在她院子旁边,左右就是几步路的事情,既不出庵又有私事,便没带丫鬟。
进禅房后,沈琼芝呆呆看着眼前的人,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确定不是梦,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妾身见过齐王殿下!”
晏煜廷懒懒地随意靠在一张虎皮榻上,黄昏的光落在他的身上,不甚真实。
“到我身边来坐。”他开了口。
沈琼芝胆战心惊地挑了一把离他较远的椅子坐了,并不敢抬头看他:“不知殿下传妾身来,有何吩咐?”
晏煜廷道:“别怕,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沈琼芝答应了一声,头低得更厉害了。
晏煜廷笑:“好歹也是你曾经的姘头,怎么这样畏畏缩缩的?像是我要吃了你。”
沈琼芝勉强道:“殿下说笑了,上次让殿下蒙冤一事,妾身一直深感愧疚,往后再也不敢随意攀扯殿下了。”
晏煜廷道:“那若是我要攀扯你呢?”
沈琼芝身子一僵,半晌不敢开口。
晏煜廷的声音有些疲倦,也有些轻:“我小的时候,在太液池捞得一尾雪鱼,极为珍爱。我把它养在自己殿内的鱼缸中,每天精心照料。却因一天和皇兄吵闹,他当着我的面把那鱼喂了自己的狮子猫。几天后他给我道歉赔罪,给了我一条更美的雪鱼,我们就和好了。”
沈琼芝一头雾水,下意识抬起头看晏煜廷。
这一看,就与他凝视她的目光撞上,险些迷失。
晏煜廷的眸本就极为艳丽,此刻又带着几分自嘲与怅然,越发像是蛊惑人心的妖,一眼就让人心神涣散。
“殿下……”沈琼芝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能喃喃着这两个字。
晏煜廷继续道:“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弱者不但守不住自己的东西,甚至连怨恨的资格都没有。我不想要后面那尾鱼,更不想和好,可我没有选择。”
沈琼芝心中突突的。
被他这么一说,这个道理她也明白了。可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特地过来对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一辈子二人说泛泛之交都勉强,根本就快要成彻底的陌生人了,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晏煜廷忽地笑了:“你是不是疑惑,为什么我要对你说这些话?”
沈琼芝慌忙点头。
晏煜廷道:“是因为你不够聪明,也不太蠢,刚刚好让我吐露心声。其他的女人心思太多,一句话能琢磨出十个意思来,让人累得慌。”
沈琼芝有些难以置信:“就……就因为这吗?”
晏煜廷笑:“那不然呢,莫非你觉得,是因为我只真心爱你?”
沈琼芝又从椅子上给滑跪下来:“妾身不敢,妾身有自知之明,怎么会这般厚颜无耻自作多情!”
晏煜廷又气又好笑,一把将她拽起来:“你在哪里养成的这个毛病?动不动就跪,以前也没见你这样没出息。”
沈琼芝战战兢兢:“以前妾身见到殿下也是跪着的,是不是殿下记错人了。”
晏煜廷一怔,眸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换上了轻浮的笑。
“或许吧。毕竟我女人那么多,和你长得像的也不少,记错不奇怪。”
听到他这话,沈琼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个情形太让人不安了,她想尽早结束这场对话。
于是,沈琼芝悄悄后退几步与其拉开距离,低声道:“殿下放心,今天的话妾身一定烂在肚子里,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若是殿下没有其他吩咐,妾身这就告退了。”
晏煜廷面上骤冷:“你给我站住。”
沈琼芝吓得不敢动弹了。
晏煜廷道:“以后没有旁人的时候,别和我殿下妾身的,让人听着不耐烦,懂了吗?”
沈琼芝心中叫苦不迭:“我,我懂了。”
晏煜廷这才又有了几分笑意,一把打横抱起她,同到榻上坐下。
沈琼芝死命挣扎,晏煜廷很轻松地就制住了她:“我又不脱你衣服,你张牙舞爪的做什么?”
沈琼芝努力想要掰开他的手,脸都挣白了:“殿……你这不合适,我,我才和离……”
晏煜廷嗤笑:“和离算什么?又不是守寡。你有夫君的时候我都不怕,何况现在没了,你还替谁守什么节?说起来倒是提醒我了,如今你是自由身,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最后一句话十分暧.昧低沉,他甚至还故意揽紧了沈琼芝的腰。
一时间空气骤然腾跃温许多,几乎要和烧开的水一样沸腾。
沈琼芝急了,此一时非彼一时,实在是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晏煜廷这个人她太了解,一旦兴起就会不管不顾做到最后,无论是哭还是求饶都没用。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她还有什么脸去见裴家表哥?
“殿下请放开我!实不相瞒,我早已心有所属。若是被迫委身他人,恐怕只有一死了之了!”
沈琼芝红了眼圈,颤抖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