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芝看了他一会儿,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孙鸿渐凝视着她的背影,面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悄然消散。
傍晚时分,孙鸿渐才在书房写信,忽然外头说忠勇王爷带着王长子上门了,还带了许多的礼物。
这可非同小可。
孙鸿渐烧了未写完的书信,到前厅亲自迎接,又一路引着到内厅来,并退下所有无关旁人,恭恭敬敬问其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忠勇王爷一脚踢在王长子的腿弯上,那王长子登时跌倒跪下,满面狼狈。
孙鸿渐连忙去扶,忠勇王爷厉声呵斥道:“就让他跪着!我和他娘年岁大了又子息单薄,好容易挣出这么个玩意儿,平时溺爱惯了,养出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混账东西!要不是老太太拦着,在府里我就窝心脚把他肠子也给踹出来。孽障,还不快和孙博士赔罪?”
孙鸿渐哪里敢让对方真的跪自己,死活扶了起来。
那王世子长得白白净净,还不到舞象之年,稚气未脱。眼中虽有不甘,却还是低着头和孙鸿渐赔不是。
孙鸿渐故作惊讶和惶恐:“这是怎么说来着?我与王长子还是第一次见面,何来得罪?”
忠勇王爷咬牙切齿:“实不相瞒,前些时惊扰府上太太的那伙子人,就是这个孽障来往的狐朋狗友。这小子平日里在外头狐假虎威惯了,那伙人便以为有了靠山,才这般做事不顾后果。我要早知道这些,必定亲自动手打得他下不来床,叫他还敢给我惹事不?”
忠勇王爷越说越生气,猛地抄起手边儿的一个花瓶,狠狠给了王长子脑袋一下!
在王长子的惨叫声中那花瓶被砸得粉碎,他的头也破了,流出许多鲜血,看着极为触目惊心!
王长子也是这个时候才真正知道了害怕,连自己的尊严矜持也顾不上了,哭道:“是我一时糊涂,自以为是要替人出头,忘记了自己几斤几两,以后再也不敢了!”
忠勇王爷也气咻咻道:“孙博士你放心,往后我必定拘束好这个兔崽子,若是他再敢在外头搅合乱来,惹得府上不痛快,我第一个饶不了他!即便无事,日后若有什么要帮忙的,我们一定万死不辞。”
对方态度做到了这个份上,孙鸿渐自然不会不给对方台阶。
他看着王长子,作出痛惜的模样:“我当是什么事,原来只是这个。王爷下手也太重了些,不过是交友不慎罢了,又不是王长子自己惹下的祸事,何必下此毒手?别说府上老王妃,王妃看着心疼,就连我们也是心疼得很。”
忠勇王爷观察着孙鸿渐的神色,有些拿捏不定:“就算不是他惹下的,也逃不了干系。你我二家虽说算不上什么世交之谊,祖上也算是共事过的,若不给你们一个交代,往后我下去了有什么脸面见你曾祖父他们?”
孙鸿渐笑:“王爷可是多心了,如今贼人已经捉拿归案,要打要杀只在他们头上。王长子不过是年纪小,着了人的道,今天吃了这一场亏想必以后也长了记性。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往后还指望和府上年节来往多条门路呢。”
忠勇王爷松了一口气,面上堆起笑来,连说好说。
孙鸿渐本以为这事了结,可不曾想忠勇王爷又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还请府上太太出来,当着你我的面狠狠掌掴这个臭小子几下,我便带他回去。”
孙鸿渐还以为他是客气,可没想到对方十分执着,非要让沈琼芝出了气才肯走。
这事态超出了孙鸿渐的预料,他想了想,只能让高福去请沈琼芝来。
沈琼芝听到这个,也是吃了一惊。
她简单收拾了一番,在高福的引领下来到书房外头,高福道:“太太里头请。”说着退开十几步,在外头守着。
沈琼芝推门而进,见到了忠勇王父子。
王长子只不过看她一眼,就微微侧脸,低下了头,心中暗想:难怪那人担忧,这等尤物若是有心勾引,几个男子扛得住。
忠勇王爷见到沈琼芝来,浑身的劲儿顿时更足,当场啪啪又给了王长子几个大耳光!
他下手极其狠厉,不仅耳光声高昂清脆,王长子的脸顿时肿起大半边,嘴角也破了流出了血,和额上的鲜血混在一起,看着极为凄惨!
“孙太太,来,你来打他!今儿这个气若是不让你出了,我们王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沈琼芝看着面前的几乎被毁了容颜的王长子,眼底是难以察觉的晦暗。
虽然没有任何人和她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场景一看,再结合不久前的事情,她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
就是这个人,从当铺的事情便开始为难她,一直到诗会那件事都不肯放过她,明明二人无冤无仇。
不管他是为了哪个背后的人,这般跳出来讨好逢迎,也是他自找的。
沈琼芝用帕子轻轻擦拭王长子嘴边的鲜血,眼中疼惜:“很疼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长子目光躲闪,却又很难忍住不去看沈琼芝的脸,嗅着从她身上传来馥郁香气,脸微微发烫,直烧到耳后根。
他虽顽劣,到底年纪太小。王妃怕他过早坏了身子,其他地方胡闹可以,在美人方面却是盯得极死,丫鬟仆妇们各个姿色平平,轻易也不能去那些喝花酒的地方,何曾见识过这样的绝色?
尤其是沈琼芝眸中的雾气,耳边软糯轻语,让他一时间连伤口被碰的疼都忘记了。
沈琼芝把握着分寸,亲手擦了几下便不擦了,改为把帕子放在王长子手中。
她对忠勇王爷道:“妾身有个儿子,只比王长子小两三岁,看着和他差不多大。为人父母者,哪里看得下这样的情形?还请王爷不要再责怪王长子,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他也吃到教训了。”
忠勇王爷十分局促,这妇人看着如此年轻,居然儿子都这么大了,真是保养得太好了些。
他惭愧道:“到底是孙太太大度!孽障,还不快给人家磕头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