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孙老太太赏赐的东西极为磕碜,可身为儿媳,出于礼节也得去荣华园一趟谢恩。正好沈琼芝另有一步计划,索性一起办了。
她来到孙老太太住处的时候,没想到大太太马氏也在。
看到沈琼芝后,马氏尽力挤出讨好的笑,连忙给她让座:“弟妹快来这边,我和老太太刚刚还在夸你呢。这次真是难为你了,要不是你,大老爷这次可真是要吃大亏。”
沈琼芝和她假客气了一番,谢过孙老太太的赏后,在右手边的座位上坐了。
三人聊了一会儿天后,孙老太太想起赵玉容收的那些东西和钱,气得牙痒痒。
“怪道别人都传这女人是个貔貅,只进不出的。不就是说几句好话?居然坑了咱们家那么多东西和钱,她也不怕撑死了!”
沈琼芝给孙老太太报了假账,明明只给了一千两的现银,她却说是三千两,为的就是接下来的计划。
听到婆婆抱怨,大太太马氏怕沈琼芝多心翻脸,把好不容易说和的事情给搅黄了,赶紧圆场说好话。
“老太太,话不是这么说的。那老国公夫人倔得像头牛,求情也担着风险,说不定就引火上了自己身,一般的人给钱也不肯呢。不过三千两就保住了大老爷的前途和咱们府的前途,还有和他们府里的交情,怎么不划算?”
孙老太太听大儿媳这么一说,心里算是舒服了不少,可还是止不住嘟嘟囔囔的:“过些时老大选官又要送一笔钱去,岂止是三千两?都六千两了。再加上那些好东西,为了这个孽障,家里破了小一万银子的财!”
大太太马氏慌忙表忠心:“大老爷昨儿夜里还和我说呢,这次选官的事都是托娘的恩情,往后一定改了旧日的坏毛病,加倍地孝敬您老人家,让您好好儿地享官家老太太的福!”
孙老太太听得眉开眼笑:“好,好。不管怎么说,他有这个心,就行了。”
沈琼芝在一旁冷眼旁观,直到这两个人唱戏得差不多了,才凉凉地开口打破这和谐温馨的气氛。
“老太太,说到大老爷选官,我正有要紧的话要对您说呢。”
“什么话?”孙老太太心情很好,笑着问道。
“咱们府里的账上本就吃紧,再加上这次给那边府里送钱的事,已是透支了不少,铺子那边都关了门,做不成生意了。眼见着再过两个月还要给大老爷选官,除去买官的钱,还有到时候摆酒应酬,定轿子,打帽顶儿,打玉带,打点同僚上司,赏赐下人……可如今府里已经什么都拿不出,该如何是好?”
孙老太太每听一项花销,眼皮子和心都是一跳,最后出了一背冷津津的汗!
她很想逃避或者反驳几句,可最终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沈琼芝说的句句都是真的。
在大盛,若是靠自己能力当的官,不但不用出买官钱,一身穿戴,出行的行头都是现成的,由礼部那边统一发放,雇佣的人手俸禄也是由公中下发。。
可若是买的官,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必须全部自掏腰包!
谁让你没有能力却有钱呢,现成送上来的肥羊,不宰你宰谁。
无论是绸缎与金银线做的官袍,宝石或珍珠做的帽顶,犀角或玉带,蓝色呢绒布与黄铜做成的轿子……全都价值不菲,没有个几千两很难做得体面周全。
身为官老爷,出去打光棍儿不太像样子吧?少说也要雇几十个人拿官幡,抬轿子,呵斥清道,这样才有个做官的气派和体统。
比起这些更可怕的是应酬交际。孙鸿业非科举出身,没有什么老师同门提携,更没有什么硬仗的背景,就只能大笔银子花出去讨好那些同僚或者顶头上司,不然就很有可能屁股都没坐稳,乌纱帽便丢了。
那些人的胃口哪个是小的?随随便便吃顿山珍海味宴席,听个小曲儿,那就是少说百两以上银子的花销了。
这些事,孙老太太不是没有想到过,而是先前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那个时候沈琼芝还在傻兮兮地做牛做马没有清醒过来,孙府每个月的进账十分惊人,完全不用担心这个支出,随便哪里省下一项就出来了。
可现在……
大太太马氏也慌了,她也非常清楚里头的门道,知道沈琼芝不是在危言耸听。
马氏求助地看向沈琼芝,语气惊慌中带着恳求讨好:“好弟妹,你估摸着这些,一共要多少钱呢?”
沈琼芝想了想,道:“把买官的钱也一并包算在里头的话,就算半年的花销,大概二三万两银子也就够了。”
这个数,吓得孙老太太和大太太马氏几乎屏住了呼吸!
放过去,她们虽然没有赚钱的能力,但仰仗着沈琼芝的经商手腕,是不把这种“小钱”放眼里的。
可现在她们俩挨过缺钱的毒打后,多少是有些认清现实了。
这个钱,孙府是万万拿不出来的!
孙老太太的脸又白转青,又有青转红,支支吾吾想说点什么又开不了口,只能盯着大太太马氏,逼她开口。
都到了这个份上,马氏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红着脸像蚊子一样出了声。
“那什么,好弟妹,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大房和三房的错,往日不该大手大脚,把府里的钱都花没了。往后我们一定痛改前非,这次,还请你帮帮我们……”
沈琼芝似笑非笑:“怎么帮?”
马氏低下头,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二三万两银子,这家里实在是拿不出来,可对于你娘家来说不算多大个事情,要不还是找沈家先借着,往后等大老爷赚回来了再还给你们。”
孙老太太没说话,可她的眼神和表情说明她心里的想法也是和大太太马氏一样的。
沈琼芝沉默了好一会儿。
在这段期间,孙老太太和马氏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终于,沈琼芝开口了。
“如今我是孙家的媳妇,自然要为孙家着想。虽然少不得要挨骂,这钱我也只能回娘家去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