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芝忽然微微一个激灵。
她意识到,自己犯的错在哪里了。
是她太小瞧了孙鸿渐这个男人!
上辈子他不求功名利禄的形象太深.入她的心,让她总潜意识觉得这个男人无心于官场争斗,只安心于后宅天伦,是个单纯宽和的人。
所以这让沈琼芝觉得,孙鸿渐上辈子最大的错,便是瞒着她另有爱人,还欺骗她一生。
可如今再看,不对,完全不对。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仔细想想,整个孙府三个老爷中,最聪明且最有能力的,一直都是这个孙鸿渐。
他平日里太稳重妥帖,在事情有苗头或者恶化之前便早已处理好,所以给人一种误会,似乎他没有做过什么力挽狂澜的大事。
可越是这样隐忍低调又谦虚的人,才越可怕。
在她看不清的那些疑云和秘密里,他一定掌握着最重要的线索!
沈琼芝深呼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和你闹小性子,岂不是成了我不识大体?”
孙鸿渐道:“平日里你已足够顾全大局,咱们夫妻私下相处,尽可以多闹闹小性子。我是你夫君,你有什么心事或不快,不对我说还能对谁说?”
沈琼芝慢慢儿地伸出手,忽地抓住了孙鸿渐的袖子。
这个举动让两个人都是微微一愣。
沈琼芝自己也不清楚,方才是怎样奇怪的情绪,裹挟着她让她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孙鸿渐回握住她的手,声音越发温柔了几分:“怎么了?你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沈琼芝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这些时刻意压抑在心底对孙鸿渐的感情,还有恨意,以及不解,全部搅动成了一团乌黑的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沈琼芝抬起脸直直盯着孙鸿渐,眼圈微微发红,泪水要落不落。
看着她如此的神情,孙鸿渐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握住她的手下意识紧了一紧。
两人相顾无言,此刻只有外面的风轻轻而过,拂动着窗下的桃花枝,摇晃满室芬芳。
“鸿渐,你有没有骗过我?”沈琼芝轻声问。
这个问题让孙鸿渐眉头微微一跳,眸色也有些晦暗起来。
他思索着沈琼芝话语中的含义,不敢轻易回答。
看到他如此,沈琼芝自嘲地笑了笑。
孙鸿渐被她这个笑弄得有些心中没底,蹙眉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问吧,我都告诉你。”
沈琼芝丢出了第一个试探的棋子:“我听老太太那边的人说,白氏是你带回府里的,可对?”
在意识到孙鸿渐的不简单后,沈琼芝决定改变策略了。
有些事只有说穿了,才能破局,从而找到新的探寻之路。兰香都能知道的事,想必不是什么最要紧的秘密,她需要试探出孙鸿渐的底线在哪,以及真正的问题关键在哪。
听到是这个,孙鸿渐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把沈琼芝拥进怀中:“是。但我和她并无私情,只是受人之托。”
沈琼芝心中冷笑。孩子都出来两个了,好一个并无私情!难不成这孩子是为国为公所生的?
当然,面上她依旧是懵懂:“受人之托?”
“你可知安国公府?”
沈琼芝点点头。
她当然知道。安国公府是孙家目前明面上最大的仰仗,不仅有亲戚关系,更是他们给孙鸿业买官的渠道,平日里孙府这边可没少巴着那边。
“白氏之父白编修是老国公爷的学生,亦是最看重的心腹门客。前几年得罪了贵人,眼见着就要清算,老国公爷为保住他们,便提前上奏一本把他们的职给卸了。然而那贵人不肯作罢,他们一家只能回乡下去,再不得入京。”
沈琼芝听得心惊肉跳。
结合上辈子的记忆,她隐约猜出来白家摊上的是怎样的大事,以及孙鸿渐说的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可这和白氏做你的妾,又有什么关系呢?”她问。
“那贵人看似针对白家,实则是在敲打安国公府,两家都心中有数。白家无子,只有她这么一个嫡女,回乡下又是带罪之身,怕是一辈子都耽误了,便求了安国公府,托付到我这边来。”
沈琼芝苦笑:“到这边府里,便不是耽误了么?她一个编修嫡女给人做妾,且无宠……”
孙鸿渐笑:“你出身富贵,哪里得知乡下人家女子之苦?她只会读书弹琴,不惯农事,白家被贬后尚且适应不来,将来若是勉强嫁给庄户人家,少不得要被欺辱打骂,说不准就卖到见不得人去处了。在我们府里,虽谈不上养尊处优,好歹能吃一碗清净饭,也有人服侍。”
沈琼芝默然。
她感觉得到,孙鸿渐和她说的这些是真的,可只是其中一部分。有些关键的地方,被他巧妙地一笔带过了。
不过,能知道安国公府这条线,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收获。
沈琼芝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这次便饶了你,下次可不许再有事瞒着我。”
孙鸿渐连忙起身,拱手作揖:“多谢老婆大人.体谅!”
沈琼芝拿帕子摔他:“怪模怪样的,做什么呢!”
夫妻俩正玩笑,忽然春棠急急忙忙地过来了,欲言又止。
“怎么了?”沈琼芝问。
春棠吞吞吐吐道:“是,是秦管事来给太太请安……”
孙鸿渐知道有不便之处,笑道:“那我先走了,你们有事慢慢说吧。”
见老爷走了,春棠这才放下心来,小声对沈琼芝道:“不好了太太,当铺那边出事了!秦管事急得不得了呢。”
“什么?快叫他进来。”沈琼芝连忙起身到侧厅去,春棠紧跟其后。
春棠说的当铺,是沈琼芝在收回自己全部财产后,背着所有人新开的铺子之一,是其中最赚钱的铺子。
沈琼芝才一出现,秦管事就慌忙禀告。
“太太,不好了!咱们铺子遇上闹事的人了,那人狮子大开口,不像是要来勒索钱的,倒像是要来搞垮咱们铺子的!”
沈琼芝对此,早有预料。
做生意就是这样,只要入场,便有竞争。
她手里钱财多资本雄厚,手下伙计又能干又忠心,所以即便是新开的铺子也势头很猛,估计威胁到了其他人的财路了吧。
“你别慌,慢慢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