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大局已定
夜风狂躁不定，带着潮湿的空气吹进司徒府内，虽然有些许凉意，可依旧让人感觉憋闷，好似不下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就无法驱散众人心中的阴霾一般。
轰隆——
雷声陡然加剧了，被困在司徒府内的官员，面色变得越发苍白，大雨终于落下，却没能真正浇灭众人心中的不安，反而随着倾盆大雨的到来而越发的恐惧了起来。
董太师被刺杀，动手之人是他的义子和没了兵权的骁骑校尉，似乎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当中，只是这件事情发生在了司徒府，在这个寿宴之上。
吕布和曹操失败了，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或许他们死了能够平息太师的怒火，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也是还没逃离之人心中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可太师真的会如此恩怨分明吗？或者说太师真的有这么大度吗？
事情发生在司徒府上，不管这事与王允是否有关系，恐怕意义已经不大了，此时的太师就如同那狰狞嗜血，并且已经露出獠牙的凶兽一般，肚子饿了要吃东西，哪还管你是否愿意，又是否是无辜的，与这样的人讲道理，没有任何的作用。
王允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方才打斗之时，靠的如此之近，竟然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额头、脸颊上沾了不少血渍，大抵是被瓦片或者飞溅的木块砸破了头部，伤势并不严重，但此刻已经被董卓的护卫用刀架在了脖子上，这些护卫对刚才的生死相搏起不到丝毫作用，但此刻要控制住王允还是不成问题的。
或许王允死在了刚才的打斗之中，才是他真正的幸运吧！
司徒大人固然逃脱不了了，而前来参加晚宴的宾客恐怕也难以幸免。
尤其是他们听到董卓对吕布说出的那些话，让众人对董卓的残暴和狠辣有了更加直观的印象。
吕布和曹操大抵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吧，但不管如何，做出了决定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天下没有百分百能成功的事情，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失败，可真摊上了，也是没有任何的办法。
何况出手刺杀太师董卓，有多少成功的把握？两人心里也未必有定数，或许是七八成，也可能只有三两成，总之此刻的他们确确实实的失败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此刻的心里是如何想的，曹操半躺在地上，胳膊依靠在了一张案几上，并没有看着董卓，只是低着头，不知道是在后悔还是在盘算着其他什么。
吕布的身体爬起了一半，感受着李儒手中长剑散发的寒芒，没有选择继续起身，而是又缓慢的坐下了，长剑并没有离开他的咽喉分毫，只要他做出一丁点的举动，就会毫不犹豫的刺了进去。
董卓的话清晰无比的落在了吕布的耳中，带着嗜血凶芒的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的脸，好似期盼着看到这个背叛自己的义子露出后悔的神色，痛哭着跪在地上祈求自己放过他的家人，然后不断的磕头，鲜血顺着额头沾满整张令人厌恶的脸，但自己依旧不会丝毫心软，甚至还无法消除心中的怨恨，因为那还不是他最绝望的一刻。
然而已经任人鱼肉的吕布却并没有如他期盼的一般，露出懊悔的神色，甚至到了这个时候，他嘴角竟然还露出了一丝笑意，带着嘲讽和戏谑的笑。
董卓大抵是看不出来吕布这笑容的含义，但依旧让自己十分的不舒服，出发之前李儒进言让自己派人前去吕布的府邸，不管今日和解与否，起码能将他的妻子和亲人控制在自己手里，也就多了一个筹码。
莫非他已经将亲人安置好了？
或许有这个可能，毕竟两人恐怕早已谋划好了今晚的一切，他们在什么时候接上的头，已经不重要了，不过事先安排好家人倒也正常。
但安排好了又如何，他们还能出了这洛阳城？
只要出不了城，封城令一下，抓到吕布的家人也是迟早的事情……
瓢泼的大雨冲刷着整个城郡，雨水顺着司徒府坍塌的屋顶倒灌而入，在正厅的地面蓄上了浅浅的一层积水，将地面上的血渍冲淡。
伴随着闪电的白光，一道人影从外面冒着大雨冲了进来，直挺挺的跪倒在了董卓的跟前，身上的雨水顺着衣袖、库管向下滴落，他看了一眼吕布和曹操，然后略带喘息和焦急的说道：“启禀太师，吕布的妻子和亲人都已经……已经坐上了小型的‘妖云帆’，朝着城外逃去了，府内只剩下了一些普通的长工和仆从！”
“什么——”
董卓的声音陡然拔高了起来，眼中带着一丝惊愕，再次看向吕布的时候，惊愕已经化为了厉芒。
似乎这才明白过来吕布方才笑容的含义，因为他知道家人不会因此受到什么牵连，所以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威胁。
李儒的想法已经十分缜密了，却忽略了翠虎郡送来聘礼当中还有一艘小型的“妖云帆”，这种可飞入高空的帆船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困得住它，难怪吕布会有恃无恐。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董卓的声音再次低沉了起来。
“向着南城的方向飞去了，因为飞的实在太高，已经超出了弓箭手射程范围，我们无法拦下。”那名士卒有些慌张的回答道。
董卓阴沉着脸，略微顿了顿，再次说道：“派一支人马追上，老夫不相信他们还能一直不下来。”
往南便是荆州，吕布的家人最有可能去的应该是翠虎郡，不管“妖云帆”是否会停下来休息，董卓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但他大概是不知道“妖云帆”的速度，岂是人力所能追赶上的。
看着吕布苍白却没有多少担忧的脸，董卓心中的怒意越发难以遏制住，却依旧没有立刻杀人泄愤，而是目光转向了曹操，似乎想要从他身上找到一些胜利者的快感。
“孟德，奉先这么做，老夫还能理解，倒是你也反我，真叫人意外啊！”
“……”曹操并没有回答，依然垂着头，安静的靠在案几边上。
“本想过段时日就让你官复原职，为何这么沉不住气？”董卓似乎在替他惋惜，“也幸亏你这么沉不住气，否则老夫当真看不出你竟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早知今日，当初老夫就应该直接杀了你，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你会为你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不单单是你，还有你在谯县的妻儿老小。这逆子的家人还有刘备可以庇护，你有什么？不仅你和你的家人，还有夏侯家，老夫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
大抵是听到了谯县的妻儿老小，始终沉默的曹操身体微微颤动了几下，却还是没有抬起头来，似乎已经认命了，成王败寇，求饶没有任何的作用，只会让董卓更加的得意。
“董卓，你个乱臣贼子！”
就在这时，曹操尚未开口，反倒是被护卫制住的王允却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一介文臣此刻竟然丝毫不惧脖子上的刀口，要从地上站起身来，护卫单手压了两下，还是被他挣扎着站了起来，顿时抬脚狠狠的踢在了他的腿弯处，这才吃不住力，重重的跪回到了地上。
董卓有些意外的望着他，随即嘿嘿的笑了起来，“老夫险些将你给忘了，在你的寿宴上对老夫动手，恐怕也有你一份吧！”
“你惩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奈何老天瞎了眼，竟然让你躲过这一劫，但善恶终有报，你迟早会付出代价的……”
王允对于是否参与刺杀一事，既不承认也不反驳，似乎早就知道了结局没有任何的区别，直接破口大骂，将这些年想说又不敢说的，全都骂出了口，仿佛这样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他骂的酣畅淋漓，董卓起初还感兴趣的望着他，终于有一个恼羞成怒的了，但时间一长，却又觉得有些牙碜，直接抬了抬手，护院立刻用刀柄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嘴上，一颗颗牙齿带着血沫子吐了出来，嘴唇高肿，已经难以再开口辱骂。
“你骂的如此痛快，老夫也不能不做些什么。”董卓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仿佛还带着一丝满足，对着其余的护卫说道，“将府上的人全杀了，一个不留！”
说话之时董卓的眼睛始终盯着王允，看着他因为愤怒额头之上的青筋凸起，已经说不出完整话来的嘴巴大张着，发出“啊啊”的吼叫，眼神仿佛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没有从吕布和曹操身上体会到的感觉，董卓终于从他的身上找到了，仿佛今夜“觥筹交错”的寿宴也因此变得圆满了起来。
不多时正厅的外面传来了阵阵凄厉的惨叫，夹杂在雨声和雷声当中，似乎比那不尽人意的乐师弹奏的曲目还要让董卓陶醉。
以往的董太师虽然残暴，却没有如今日这般异常，或许是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刺杀他，今天若不是他足够的小心谨慎，处处都在提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才让他的内心略微有些扭曲了。
或许过了今日之后，他依旧还是残暴不仁，却也不会像今日这般令人不寒而栗。
听着外面传来的惨叫声，董卓暴戾的内心像是得到了一丝安抚，甚至还来了一些兴致，望向周围一片狼藉的寿宴，眼中居然露出了一丝惋惜的神色。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众人心中也或感叹或恐惧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吕布和曹操的失败，董卓已经掌控全局，已经是既定的事实，犹如那泰山一般牢固，不可动摇，无论发生任何的事情，它都会矗立在这天地之间，不会改变，也没有人能够改变。
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