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弃子一枚
刀光剑影。
二人身影交错,随后又各自调转马头,再次向着彼此杀了过来。
考验的不止是两人的武功高低,还有骑术的好坏,乃至于战马的优劣。
眨眼间便已是几个回合。
庞双刀势凌厉而又霸道,一时处于上风。
不过虽然如此,他却也不敢有丝毫的轻敌大意。
陈昭虽处下风,然而其剑法刁钻,便仿佛蛰伏的毒蛇一般,一个不留意便有可能被其反噬,
难怪敢来叫板,果然是两下子。
一时间庞双也不由对其作出了肯定。
相比起他平日里遇到的那些同境界高手,陈昭的确是有其独到之处,有他立足江湖的本钱。
然而……
精光自目中一闪,庞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远远不够。
又一次的交锋,二人错身。
庞双刀势一转,蓦然弧光暴涨,空中一个回旋便已然折返至陈昭身下坐骑。
陈昭大惊,显然一时间没有料到庞双会出此奇招,待到想要回防,却已为时已晚。
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嘶鸣,胯下战马猛地一震,随之而来的便是狂飙而出的淋漓鲜血。
那一刀赫然斩在马颈之上。
马身轰然而塌,倒在地上,掀起一片尘烟。
情急之下,陈昭一个懒驴打滚,连忙翻身而起。
借此机会,庞双便欲调转马头对其致命一击。
三千府兵欢呼出声,忍不住为己方主将助威呐喊。
然而这呐喊声却在一瞬便戛然而止。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忽然掐住了他们的脖子。
剑光一闪。
在庞双正欲调头的瞬间,陈昭蓦然出剑,蹲身横扫,斩在了敌将胯下战马的马蹄上。
哀鸣声中,庞双一方,战马亦随之轰然而塌,猝不及防。
心下暗暗吃惊,危机之际,庞双弃车保帅,左掌强按马头,趁着其还没有彻底落地之前,借力飞身而起。
身在半空,庞双当机立断,旋身一刀自上而下,凭着对陈昭位置的判断,狠狠的劈了下来。
陈昭连忙以剑身将其拦下,然而这一刀势大力沉,他也忍不住整个人在惯性下向着后方倒退。
庞双落地,紧追而上。
眨眼之间,两人从马战沦为步战,险象环生。
双方士兵屏住呼吸,静待两人分出胜负。
毕竟只是一个玩家,在骑术上根本没办法跟庞双这种NPC相比,而一旦离开了战马之后,陈昭的剑法顿时便有了用武之地。
通常而言,一般的剑法说是剑法,其实有一半的功夫都在身法上,只有两者结合起来,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陈昭方才与其马战,几乎等于废了自己一半的剑法,直到现在两人纷纷落马,这才算是扳回了劣势。
身若游龙,剑如惊鸿,一时之间面对忽然战力暴涨的陈昭,连庞双也忍不住有些左支右绌。
“抱歉了,一流高手之间的战斗中,我还从来没有输过。”
剑气纵横,四方如囚,绵绵密密的剑网仿佛要将庞双彻底困死在其中,陈昭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挑眉而道。
庞双竟是只有招架之功。
不过他的面上却是没有丝毫惊慌的神色,反而感觉有点好笑,道:“巧了,我也是。”
刀身一震,豁然格开穿身的一剑。
陈昭心下一惊。
然而庞双却已然裸露出了他锋利的獠牙。
“无定神刀。”
虽是阳春三月,然而不知为何,这一瞬间陈昭却仿佛感受到了来自于秋冬的肃杀。
不好!
武者的本能让他在第一时间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没等庞双这一刀发动,便连忙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活。
“燎原剑意。”
真气在经脉之中奔腾,手中长剑如一轮大日悬空,仿佛一只将欲焚尽世间的金乌,仰天而鸣之中,无尽的光与热也随之蔓延而来。
然而这光与热却充满了毁灭性的气息。
庞双第一次对无定神刀不是那么自信了。
那肃杀的气息竟是有些抵不住这充满毁灭气息的灼热。
刀身嗡鸣。
他牙齿紧咬。
我就不信邪了。
漫天剑影袭来,如天幕当头。
庞双一刀在手,无尽刀光随之而起,自下而上,仿佛要将面前的天幕撕开。
刺耳的摩擦声带起漫天的火星,下一瞬,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两人各自向着后方倒飞而去。
“将军。”
“主帅。”
两方士兵各自接应己方主将,陈昭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面色铁青。
不知不觉间,他已然受了内伤。
同境界的争锋中,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的脸色难看的如同要滴出水来,右臂向前猛地一挥,道:“给我杀!”
身后四千余人兵戈齐动。
“列阵,迎敌。”
庞双的脸色也不好看,胃里翻江倒海。
这是无定神刀第一次拿不下来的一流高手。
果然是一山还有一山高,之前的自己实在是有些小觑天下人了。
如今只能听天由命。
随着他下令,三千府兵同时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不同于将领之间的捉对厮杀,近万人的战争已足以掀起滔天的声势。
尤其是在这种相对来说比较势均力敌的情况下。
无人怯战。
……
“什么?!”
猛地一拍桌子,刺史府内,丁原长身而起,望着堂下的报信之人,疾言厉色道:“梁山贼大军已然集结在我州境外?”
“是,消息属下已经确认过好几次了,确凿无误。”
来报之人神色惶恐,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惊的不起。
丁原胡须一阵颤抖,半响才有些干涩的道:“乱臣贼子啊……”
他的回信甚至都还没有递过去,对方就已经逼了上来。
这摆明了是要强行让他丁原低头。
身后的谋士一阵担忧,道:“大人,如今之计?”
丁原来回踱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停了下来,向着堂下问道:“镇守那里的,有多少人?”
“约十万大军。”来人不敢隐瞒。
丁原再问,道;“敌军人数?”
一时无人作答。
堂下之人喉咙干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道:“约有百万之众。”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传我命令。”
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丁原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从各地抽调人手,凡我并州境内,一切武将需在收到消息后立刻率领旗下军马对边境施以援手,违者,斩立决!”
最后三个字丁原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而闻言,堂内诸人俱是悚然而惊。
通常来说,违抗军令都是走流程的军法处置,无论如何也不会上升到这个高度,然而一旦上升到这种高度,也反而能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因此,就连传令兵都不由的一时愣住了。
“还不快去!”
丁原蓦的一声大喝,传令兵如梦初醒,立刻抱拳道:“是!”
随后不敢久留,连忙起身向着堂外而去。
而在传令兵走后,丁原的御用谋士则是满面的担忧,道:“大人,如今之局势,不如……”
他咬了咬牙,道:“弃车保帅吧。”
丁原一语不发。
“梁山贼势大,先斩后奏,明显是志在必得,我们不如暂避锋芒,另寻机会……”
这个时期,谋士与主公的关系往往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害怕了。
十万对百万。
这怎么打?
就算是现在立刻从各地抽调人手支援,又如何来得及?
退一万步,哪怕是来得及,整个并州的兵力都堆上去,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几十万的兵马。
又如何与梁山贼争锋?
固然让步会让并州付出极大的代价,远的不说,至少刺史丁原以后在梁山贼面前恐怕是谈不上什么威严了,不过就算如在,在它看来也好过与梁山贼硬碰硬之后的损失。
不如保留实力,毕竟实力才是这个世界的立身之本。
而威严面子军心等事,总是可以徐徐图之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然而对于谋士的建议,丁原却不予采纳,反而道:“就算是要退,也不该是现在。”
“大人的意思是?”谋士心中一动。
“现在退去,只会助长梁山贼的声势。”
他深吸一口气,道:“就算要退,那也得打过第一个回合之后,再谈不迟。”
“至于那刘玄德……”
皱了皱眉头,丁原道:“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言毕,叹息一声,颇多心力交瘁。
“大人不必忧心,想必那刘玄德就算知道,也当能理解大人的苦衷。”
其谋士出言安慰,丁原沉默不语。
而随着传令兵将丁原谕令传下,整个并州,上至将领,下至兵卒,也都开始动了起来。
各路军马汇首境外,意图与梁山贼决一死战。
风起云涌。
而有这波澜壮阔的大战在前掩人耳目,明修栈道,江安县自然便成了无人理会的地方。
四千余人,暗渡陈仓。
并且这个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大战的掩人耳目下,是越来越多渗透入境的梁山贼。
并州之地,人心惶惶。
然而这惶惶人心之中,却没有多少知道,决定这场战争的,不是境外那数字骇人的双方兵马,而不过是江安县外那不足万人的战斗。
不过这一切却都不重要了,对于老百姓来说,战争从来都只意味着饥荒,饿殍,尸横遍野,背井离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