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干旱天气越来越持久,受灾的田地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终于,出现灾民暴动了!
起初,只是村子内部村民之间,为了抢水而发生争斗。但这边宗族之风盛行,不同姓氏的村民但凡有打斗,双方必定会寻求宗亲的帮助与庇护。于是很快地,小股打斗就发展成宗族之间的械斗。
而村与村之间,因为共用一条河流,由于上中下游的水资源分布不均,为了水资源而发生争斗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平常。又因为各村之间互相通婚,姻亲关系剪不断,理还乱。这边亲家受委屈了,得了,为了小俩口的幸福生活着想,总得过去给亲家撑撑腰。
这不,同村的宗族械斗,又变成了多村械斗,越来越多的村民被动地加入了械斗大军,搅得各处乌烟瘴气。甚至有的富户,组织佃农参与还不够,还出资组建打手团队。这些打手,多是地痞流氓,为了几个银钱,甘心沦为富户利益争斗下的工具。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为了捍卫自身的利益,短短三天时间,多地就发生了流血伤亡事件。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官府会有所作为。确实,刚开始的小打小斗,官府确实有安排官兵去阻止。但随着参与械斗的人员越来越多,械斗规模越来越大,涉及的地方越来越广,官府根本就管不过来!
每每是这边的械斗还未规劝成功,那边就传来哪哪村又发生械斗了。扑火的怎及点火的快呢?而且派去镇压的官兵,甚至有的还会被“误伤”!捉人吧,笑话,你敢捉,说不定全村人都跟你拼命!最终,官府召回官兵自保,彻底放任自流了。他们甚至乐观地想着,只要下雨就好!一下大雨,这些刁民就会乖乖地回归农田干活去。可是,哪来的大雨?
深山老林里,一个小水库的堤岸下,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但诡异的是,人群中间有序地隔出一条真空地带。两方人群,各自手持武器对峙。若是其中一方稍稍挥动手里头的砍柴刀,另一方必定会一把铁锹铲过去。
“相公,会不会真的打起来?”江清站在杜子远身后,哆嗦着拉了拉他的衣摆。
江清是偷偷跟着过来的。
这两天,村子到处都充斥着因为无力改变现状,而生出的一股愤恨气息。村民们跪过天,求过菩萨,可天空依旧没有下雨,大地越来越干燥。
村民们担忧成疾,起初还会想着是不是自身犯了什么过错,若得上天发怒,这才降下天灾来惩罚他们。可是这惩罚也未免太过残忍,上天当真要让他们种不出粮食,交不起赋税,离开家园,沦为流民么?不行,这不是他们的错,是那些抢水的人的错,是他们害得自家沦落到如此境地的!
像江清前两天与别人的护水行为,顶多算是小打小闹。后来,他亲眼见到了两家人因为争水,大打出手,一个人拿出镰刀,狠狠地割去对方的一块肉。江清登时就吓得呆住了。看着那掉地上沾了泥土的人肉,还有受害者那流血不止的伤口,而那加害者还一脸的愤恨又得意,江清第一次觉得,危险离他那么近!
或许是见不得这种残忍的事情发生在自家村里,老族长叫来族内的男子,去祠堂会谈,看看能不能商量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老族长坐于上位,看下底下一众亲族,沉声说道:“都来说说,可有解决耕种之地的用水法子?”
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有人提议,造水车,将水引上来,再修一条竹笕,将河里的水引到水渠,再供各家共用。但这个工程量,可就有点大了,毕竟河流到水渠的路上,又不是有很大的落差,这技术的要求,在座各位也没有谁能保证,自己会修。
又有人放弃了自救,一味地怨天恨地,只怪老天不开眼。
杜子远立于堂中,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往前走出两步,郑重其事地说道:“水渠之水,来自水库,虽然听闻今年水库水位有所下降,但也不该水少至此!故我前两日进山砍树,特意绕路去看。结果确实如我所想,水库有水,且水足。”
“什么!你为何不早说?”
“他娘的!究竟是哪个混蛋不让放水的?”
“老天有眼!终于有水了!”
......
杜子远的发言,立即在祠堂里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大伙儿有的惊讶,有的愤怒,有的惊喜,而杜子远和老族长,面色冷峻,一副沉重的样子。
“子远,你想让守着水库的上田户放水?”老族长声音沙哑着问道。
杜子远静静伫立,默然不语。
“你可知,私自放水,乃是与官府作对!此等知法犯法行为,谁又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老族长说完,重重地咳嗽了起来,旁边的人连忙上前给他顺背。
“可是,族长,这都关乎人命大事了,谁还在意责不责任?”
“对啊!对啊!”
“要不,官府真若追究,你们就报我杜丁的名字上去!我无父母无儿女,身无牵挂,我不怕被捉!”那个叫杜丁的大汉振振有词地说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争先恐后地抢着要担责。总之,大伙儿的意见一致,就是要让水库放水。
“子远,你来说说看。你既然敢提出这个建议,想必也有法子应对吧?”老族长不理会众人的话,混浊的目光越过人群,定定地看着杜子远。
杜子远抬眸,看向老族长,淡然说道:“无他,人多势众罢了!”
老族长老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还想再问,杜老爹提高嗓门大声说道:“族长,就这么办吧!我们再叫上村里的其它人,我就不信了,官府敢捉我们全村人进去坐牢?”
“对!就这么办!我现在就去叫人!”
于是,等不及老族长发话,几个年轻的男子便转身出了祠堂。
在无人留意之处,几个老家伙对了对眼,各自颔首,然后悄悄地出了祠堂,转身便往布雨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