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省,永嘉县,县衙门。
“岂有此理,施家太过于放肆,本官只不过讨要一些方便面,送于亲朋好友,他施顺义竟然拒绝,怎的,身后有朝中官员庇佑,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是吧!他忘了当初是谁帮他办事,谁给他擦屁股!”
韩令全的声音愈发高昂,面部狰狞,不断喘息,胸口压着一股怒气。用一个词形容,那便是“怒目圆睁”。一旁的师爷不敢插话,等待县令大人冷静。
事实上,施顺义不是不想送韩令全一些泡面,本身就不值几个钱,只是泡面的配方在施哲手中,这几日施哲不在施家,而是带着黄护卫前往乡下,美其名曰考察风土人情。因此,工厂无法造出不同口味的泡面。另外,之前施哲给皇帝和柳府送去一批各种风味的方便面,皇帝和一些大臣吃过后,赞不绝口,方便面的名声瞬间传开,不少人纷纷向施家花重金购买。然而施哲不在,只好一一婉拒。
原本定好上交十五万两赈灾银的施家,越过韩令全,上报朝廷泡面之事,已经令他十分恼怒,可碍于皇帝的旨意,让自己这个县令全权配合施家,只能咽下这口闷气,与施家和平相处。却不曾想自己小小的要求,以两者间的交情,依旧落了个拒绝的回答。
简直欺人太甚!
“师爷,你有什么计谋,可让本官出了这口恶气。”片刻后,韩令全气息渐渐平稳,开口问道。
“大人无需与施家怄气,他只不过一个商行,还能与官府斗吗?我有一计,可与大人参考。”
“说。”
“不知大人还记得几月前施家子孙遇刺之事吗?施家在事后,派出大量护卫巡查线索,可依旧毫无头绪。而府衙内,经过调查,基本可以确定是钟府所谋划的刺杀案,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而且大人不是借此收取钟府一部分银两,用死囚替罪,结束此案。我们不如配合钟府,给施家下绊子,即便两家争闹,大人也可以从中收取好处,出一口恶气。”师爷献出计谋,好一招坐山观虎斗。
“好,此计不错。你立刻前去钟府告知最近施家所为,他钟府若是还想成为东海省第一商行,那就立刻做出行动,本官会全力配合。”韩令全喜形于色。
“是,卑职马上去办。”
永嘉县,上塘镇,杭郭村。
连续一个多月的工作,施哲疲惫不堪,几乎所有的工程都需要监视几遍,纠出错误,才能放心交给底下工匠。这几日,借着考察土地的名义,正好出来散散心,缓解缓解压力。
这次考察之旅,主要目的是调查永嘉县农民对土地的利用情况,及每年种植哪种作物,每年的收成和收益状况如何,为后续推广甘蔗、辣椒以及葡萄、哈密瓜、西瓜等水果做准备。
“黄护卫,走过这么多的村子,怎么学塾没几个?”看着稻田里正在弯腰除草的孩子,施哲不解地问道。
施哲并不知道洛朝的教育普及如此之低,之前招聘工人时,大部分人群不认识字,因此施哲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没想到现实更加残酷。大多的儿童,童年时光基本上在农活中度过,平常空闲时间,会组织几个小伙伴,一同进山收集木柴,或者下河摸鱼,改善伙食,基本上所有的儿童,认不全几个字。
屈指可数的几个村子设有私塾,只需要交几袋米或者其他食物,便可以让自家孩子来上学,私塾里的老师是一些落魄的读书人,他们大多出生寒门,家境贫穷,掏光家底,学识有成,却依旧无法入仕,没有达官贵人推举,一生都将在私塾度过。然而即便入学的门槛极低,依旧很少有家长将孩子送入私塾学习,毕竟会使家中缺少一个劳动力。
“少爷,在乡村,即便建立多个私塾,也不会有太多父母将孩子送往私塾学习,一来农种繁忙时,这些孩子能够帮忙农作,二来本朝的入官制度,非官员举荐或富有名声的大家推举,朝廷不会录用,像是这些孩子,即便学了习,将来才富五车,可家庭背景的限制,依旧难以出人头地,家里的生活不会有太大改变。”黄滨耐心解释道,将洛朝底层社会的残忍与无奈吐槽的淋漓尽致。
施哲叹了口气,稚嫩的小脸写满忧愁,在古代,即便是隋朝建立的科举制度,依旧无法摆脱世家控制官场的局面,即便你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身后没有官场背景,依旧走不远,爬不高。像是诗仙李白,也只能“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黄护卫,这村子里好像有个私塾,咋俩去看看吧。”回过神来,施哲建议道。
“少爷去哪,我就去哪。”
杭郭村内建有一家私塾,在村子的西南角,靠近农田,现在正是私塾上课的时辰。说是私塾,其实只是一间黄土建成的土屋,屋内摆着几张木质桌椅,常年的风吹雨打,土墙自上向下,裂开一道道小口子,屋顶的瓦片丢失了几片,但空缺的位置聚集在老师的讲桌上方,留下一个脑袋大的空洞。
两人刚刚靠近,只听见一阵责骂声传来。
“小叶,昨日的课程你怎么没有温习?今日的问题,你竟然都回答不出来。”一个中年人严肃问道,身上穿着粗布,缝缝补补,留下几个颜色不一的补丁,身形瘦削,面露沧桑,双眼炯炯有神,颇具读书人的风范。
“先生,我,我昨天帮阿爷砍柴去了,阿爸上镇子里买货物,家里正好没柴,我担心阿爷一个人去有危险。”男孩支支吾吾,言语中带着哭腔,不争气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啊。
中年人一震,看看眼前低头抹眼泪的孩子,不由心酸,安慰道:“罢了罢了,今日将昨日的功课再温习一遍。先回位置吧。”
村子里的孩子,即便上私塾,家中的农活也需要他们的帮忙。中年人叹息,无限感慨,背过身去,不想让孩子们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睛。
屋外的施哲没由来的伤感,脱口而出。
“俄顷风定云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屋内的中年人,猛然看向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