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行人地上魂,我从天上看前生,今朝醉酒今生问,何日何世断乃魂。高冠呵骨林华茂,少雨疾行睹浩苍。苍天揽举鸟兽散,一步提酒入道来。
——道
……
路川明身前正站着两个人,一人一袭长青流袖长袍,身形魁梧有力,脚下是一双黑色的雕文底靴。
另外一人穿着朴素,一件洗的比身上的白衣还要白的衣服,两袖有好几个显眼的泛黄补丁,脚下是一双磨损的不是很“严重”的布鞋,一根大拇指头露在外面。
两人面目上的神情也截然不同,一者不怒自威,一者一脸自然随意,他们一位是路川明的父亲,一位是他的先生,教书先生。
路川明先是对着穿着打补丁的先生行了一礼,语气恭敬道:“先生!”
面对自家魁梧的父亲,路川明就只是平平淡淡的行了一礼后,就不再说话了。
先前路川明对父亲路雪所说的那一句,对于父子两人来说都是他们一年里难得的几个字了。
路川明的先生朝他点了点头面带笑意的问了一句:“如今身子怎样?”
“只需一段时间便可恢复如常人。”
路川明恭敬的回了一句,对于这位先生他一直以来便很尊敬。
人不可貌相,谁人知晓他一身武道修为都是由眼前这位衣着普通的中年男子教出来的呢。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从今往后,川明,你的道路再无阻途,这一次先生我拼掉这一条残命也定会护你周全,不再让你再遭受当年的困境了。”
先生哈哈大笑一声,显得很是痛快,路川明这一身伤可是让他费尽心思,这些年他苦思耗心,只为了寻一个法子能让路川明身子骨恢复。
经络断裂武功尽失,这经脉可是不好修复啊,尤其是像路川明这样身子本就强大的武者来说就更困难了。
这世间洗经伐髓的功法并不是没有,还不在少数,但那只对未曾入道的人有用啊。
你修为越高你这洗经伐髓就越难以奏效,毕竟一身道途被不断打磨后,又岂是一本功法所能随意洗练的。
像那些不入流的武者所探讨的什么易筋经啊之类的你去让一流武者练练,他敢练他就敢重修,他敢这么做他就得保佑自己足够幸运。
不然一身已经打磨好的修为你拿去练一练,要么经脉错位,要么重新来过。
唯有那些不入流的武者或者那些还未曾走上这条路的普通人才能这样做,毕竟他们身体缺漏,经络未定,能修炼洗经伐髓的功法对他们的以后的道途确实会有很大的助力。
只不过这样的功法也不是大路货色就是了,好些一流势力都不一定有这等奇效的功法。
路川明经络寸断都不足为奇,连着身子骨都被磨了大半,先天高手配着诸多药材也只能稳住伤势。
至于动手接续经络什么的,就算宗师都不成。
因为他伤的太重,他的修为也太高,不是高到天际,而是已经过了那个能让人出手干预的境界。
但先生一直都未曾放弃,整个明山庄也未曾放弃。
毕竟路川明生来便是要走到巅峰的,怎么能半途崩殂,废人不可能是路川明,他一定是那个闪耀的太阳。
先生耗了数年心神,后来发现路川明可借前世宿慧一用,两魂合一,从而借助自身藏起来的本来就属于路川明的力量重塑筋络,焕发新生。
布局数载,今日终见成效,先生大感欣慰的同时,也在心中直呼:“哎,老了,老了,终究是没了当年年轻时的那股精气神了。”
记得当年,尚是年幼的他被父亲路雪带到庄内那座高塔之上,先生身上的白衫还很新崭,脚下那双布鞋也无半分破烂。
先生坐在塔顶靠窗的位置,手里端着一杯温热清茶眼神淡淡的从这高处俯瞰全城,高塔真的很高,高到坐在这可以看到城墙上竖立的兵士 ,高到你可以看到街上每一个行走的行人。
在这座古旧小城,所有普通的行人抬头向这处山庄看来时,却看不见这座塔,他们只能见着山那高处,一大片秀丽的建筑,见着黑夜里这山上显目的火光点点。
当时是下雪天,当时路川明还小,与父亲的关系也还没今朝这般如此的僵硬。
父亲牵着他的小手,他披着厚实暖和的狐裘大衣,走过湖边长长的长廊,走过长廊前挂着的那一串风铃随风摇晃而发出的铃声。
他们走出长廊,走在一片洁白的雪地里,地上有一大一小两道脚印子,父亲与他亦步亦趋走的不是很快,他四处张望着,对于这世间万物有着太多夹杂着的美好的好奇。
走到塔前,父亲蹲下身子替他将身上的雪花掸去,然后用自己温暖的大手抚在他的脸上,给他略显发白的脸色添上一抹红色。
“我儿,还好吗?”
面对父亲关心的话语,他摇了摇头,随即问道:“父亲,那位先生就在这座塔里吗?”
“待会儿见了先生,一定要对先生恭敬,不得无礼。”
父亲拍了拍他的小手嘱托道。
路川明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续被父亲牵着手入了塔。
这座塔在外看并不觉得有什么出奇之处,入了内只见灯火通明,一排排书架置于这宽阔的地域之间,脚踩在褐色的雕纹地板上,有淡淡的影芒出现。
在这看不出是一座塔,这内里实在是太宽阔了,入目皆是摆满书籍的书架,这一本本书是路家千年来积累所得,每一本都贮存着路家厚重的历史轨迹,这也是这个世界的。
在中央有一道高大的阶梯,一直盘旋着往上蔓延,但是当父亲带着他一步步登顶时,才发现这盘旋的阶梯并不如何曲折,它只是高大,如同这座高高在上的塔一样。
路川明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只记得走着走着,他累了就趴在了父亲的肩上,在父亲的怀里睡着了。
后来父亲叫醒了他,他擦了擦嘴角流下的口水,在父亲哈哈大笑中红了脸,然后被牵着走上了能看到尽头了的最顶端。
他在那里看见了先生,先生也看见了他,他上前去见了礼,先生很高兴的摸了摸他的头,将桌前的一杯热茶吹了吹,递到他的跟前。
“来,小子,喝杯茶暖暖身。”
“好的,先生。”
“小子可是川明。”
“是的。”
“哈哈哈!好啊,先生能有你这样一个徒儿往后数十载就算死而无憾了!”
先生将他抱起来指着桌面上一本展开的书籍说道:“川明,从今日起就由先生我来教你识字,明自我。”
“先生没什么本事,识字是每一个先生教弟子的基本功夫,算不得什么,后面先生所教才是一个先生真正的本事。
我不如那些圣贤能教你什么天地大道,我所能教你的只有一个字——‘我’。”
“川明,别怪先生没什么本事。”
“川明不会怪,父亲告诉我,先生教我的是世上一辈子都没几人能明白的道理,在川明眼里,先生是最好的先生,独一无二的先生,是川明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