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阮感受到沈叙言现在情绪似乎比刚才更加暴躁了，心里有些发虚。
在心里嘀咕：难道——
他知道了刚才暗牢里发生的事吗？
程阮的手不自觉的有些抖，他将手中的血坛抱得更紧，低下头来不敢接话，想看看沈叙言接下来的动作。
沈叙言没有听到程阮的回答，转过身来。
高耸的眉骨和鼻梁在身后落地灯投射的光线下，在立挺的脸上遮挡出一片阴影，将他的一只眼睛湮没在黑暗里。
窗帘随着窗外吹进来的夜风轻微晃动着，那阵风也同样吹起了沈叙言的发丝。
另一只猩红的眼睛展露在程阮面前。
“需要这么久吗？”
看见眼前程阮鹌鹑似的将自己缩在看不见的躯壳里，单薄身体还带轻微颤抖。
沈叙言有些不忍心，收敛了自己刚才的怒意，声音趋于平常。
好像……
听着也不是特别生气的样子。
程阮感受到沈叙言的变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
“我……我第一次干这种事，怕多了伤及他的性命，少了您不满意，所以动作慢了些……”
程阮看着沈叙言解释道。
沈叙言绕过桌子走到了程阮身边，倚靠在桌子边上看着对面的程阮。
程阮怕这样的近距离视线接触会引起沈叙言的怀疑，又移开了视线，将书桌上的墨水瓶当做视线的聚焦点，只用余光观察沈叙言。
听到程阮的解释，沈叙言皱了眉头。
心里有季白，所以怕伤他性命；
将自己视作虎狼，怕不满意。
他这是将自己和那季白摆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啊。
沈叙言十分不满意程阮的回答，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为什么对这个季白如此在意，他到底想要从程阮口中听到什么答案……
沈叙言用手扶了扶额头，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也不知为什么，最近有关程阮的事，他的情绪总是不受控制地倾泻。
从前他觉得自己在近乎千年的时间里，已经摆脱了血族与血脉共生的暴戾和疯狂。
如今想来，它们不过是被封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到了某些时候，就会不受控制地显露出来。
自己刚才看着转动的秒针，脑子里全是程阮和暗牢里的季白共处一室的画面。
他在书房里心头不宁，像是画地为牢的野兽。
甚至还摔了杯子，想着程阮要是在时针指向四的时候还没回来，他就亲自去暗牢找他，一并解决了季白。
幸好，
程阮在那时间之前回来了。
不然，只怕他们也不能这样平静地面对面了。
不行，还是要控制住自己，程阮这么纤弱，他怎么能将那样的坏脾气给他看。
沈叙言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只是盯着程阮，没有说话。
沈叙言的眼睛扫过程阮，发现他似乎看起来比刚才虚弱了不少。
纤细的身躯包裹在宽大的黑色衬衫中，袖口紧束着手腕，少年紧紧抱着怀里的坛子。
面色有些虚弱的苍白，眼神却很亮。
沈叙言看着那坛子皱了皱眉。
罢了，
让他记住这次教训就好。
“你现在就去做吧，做好了给我拿过来。”
沈叙言松了口。
“是，先生。”
程阮的手臂此时都有些痛麻了，听到沈叙言的声音，如临大赦。
也不去担心沈叙言定下的规矩之类的了，赶紧转身，脚步有些虚浮的向门外走去。
一出门，程阮就看到了门边上的凌肖。
“出来了？”
凌肖自程阮进去后，很是担心。想着如果家主突然发怒，他或许还能冲进去劝着些。
虽然可能也只是杯水车薪，但也比让程阮一个人好些。
他便一直呆在这里等着程阮出来。
他也不知为何，见到程阮，就很想帮着他些。不想让他受伤，不想让他害怕，不想看他难过……
他的身份比不上家主和公子，但他也想保护那个笑起来那么好看的少年。
这会见到程阮出来了，也没受什么责罚，凌肖赶紧走上前去，从程阮怀中将那个坛子抱了出来。
“我帮你拿去吧台吧。”
“不用……”
程阮不想这样的，他骗了凌肖，凌肖还这样帮他。
这种不安心的愧疚感在他的心中弥漫。
拒绝的话刚说出口，凌肖就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眼神瞥了一眼书房，示意程阮走远些再讲话。
然后抱着坛子，走在了前面。
程阮会意，跟在凌肖的身后，走了出来。
到了中央的台阶上，程阮才拽了拽凌肖的衣角，示意他停下。
凌肖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他比程阮站的低了两个台阶，此时是可以与程阮平视的角度。
“可以了，给我吧。”
“都到这了，我送你过去吧，你现在的样子看着也不能拿这么重的东西。”
凌肖高大的身影显得可靠又安全，程阮第一次能这样近距离地平视凌肖的眼睛。
程阮发现，凌肖的眼里他看到了类似上一个世界程闻秋眼神里的感觉。
奇怪，
他们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人。
程阮在心里暗笑了自己一声，怎么总爱在别人身上寻找熟悉人的气息。
程阮回神，凌肖这样说，他也不好拒绝了。朝着凌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说：
“那好吧，谢谢你了。”
“没事。”
凌肖也弯了弯嘴角，和他的样子看着很不相符，有些滑稽。
两人并肩走下了楼梯。
走到了吧台，凌肖将坛子放在桌上，还想帮程阮把要用的东西从酒柜上拿下来。
程阮赶紧摇头，双手抵在凌肖的背上，将凌肖推出这里。
程阮自然是推不动凌肖的。
不过是凌肖担心程阮用太多力气，刚才还虚弱着，怎么能这般。
便退了几步，叮嘱些话后转身离开了。
程阮看着凌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才走回了吧台后面。
程阮：【057，把沈叙言血酒的配方调出来吧。】
057：【我早找好啦！宿主给你看。】
程阮笑了笑：【057真是越来越懂我了。】
057：【那当然！（骄傲）】
程阮：【对了，我记得原剧情里，沈叙言是喝出来了这不是季白的血，但是没有说什么，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