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疼!
程阮蜷缩着身子,侧倒在地上,身上是数不清的拳头和鞋印。
疼痛迫使他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五感却只恢复了听觉。
耳边的声音渐渐明晰……
这场围殴似乎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言语讨伐阶段:
“这傻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溜进百花宴纠缠世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世子只让人把他赶出来,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真恶心!”
……
为首的华服公子用脚踹了踹地上瘦弱的身影,抬头和其他几人道:
“这呆子好像快不行了,给他个教训,今天就到这吧。”
旁边几个纨绔互相对了眼神,点点头。
几人勾肩搭背地走出这条陋巷,朝着侯府方向走去。
那几道身影消失在巷口,程阮才完全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想试着从地上爬起来,但稍稍一动,疼痛便从四肢和躯干各个方位不均匀地传来
程阮在原世界被疼爱着长大,哪受过这种对待,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
【057】
程阮的哭腔带着颤音
【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只是攻略任务吗?怎么一进来就要挨打?】
057的机械音在脑中响起:
【抱歉宿主,投放时间产生偏差。】
【……】
【可是太疼了,刚才那几个人下手很重】程阮眼眶里还盈着疼痛泛起的泪水。
【我将立刻为您开启疼痛屏蔽,但由于权限设置,只能屏蔽30%的疼痛。】
【好好好,快点开吧】
说着程阮吸了吸鼻子,挽起衣袖,发现胳膊红肿,已经没有几块好肉了。
【叮,疼痛屏蔽已开启,使用数量(1/3)】
诶
好像真的没有刚才痛了。
程阮觉得疼痛的感觉好像减轻了不少,回忆起了刚刚那几人的话。
潜入百花宴,纠缠世子?
所以自己在这个故事世界里已经有了暗恋……啊不,明恋对象?
该说不说,
这“程阮”也是将炮灰对主角的单方面热恋演绎到了极致,刚才那几个人的口吻,自己以前应当也是干过不少这样的事情。
程阮回神,扶着墙慢慢站起来,轻轻拍了拍外袍上的土问道:
【057,这里咱们的戏份结束了吧?】
【是的宿主,接下来您就可以回程府了。】
“程府,我在这里的家吗?”程阮歪头,对057道:【咱们走吧】
程阮活动活动酸痛的腿,按着057的指路,向程府走去。
——————————
路上,057将“程阮”的炮灰剧情投射到程阮脑中。
炮灰名字和他相同,也叫程阮。
程府幼子程阮自小呆愣,做什么都三两天兴趣,唯独对林述的喜欢,坚持了很久。
这也不为什么,只是林述这混不吝在年少时,遇见过程阮被一群少年围着殴打,看不过去救了他。
程阮自幼失去双亲,哥哥带着他长大。夫子针对,同窗欺凌,小时候在路上捡来的哑巴小乞丐也没留住,程阮的性格越来越阴沉。
终于有同龄人向他发出善意。
程阮一见钟情,自此算是赖上他了,像个小跟班似的每日围着林述转。
都是少年人,林述初时对程阮很好,同情他怜悯他。会放旬假时与他出去游玩,秋高气爽时会带着他跑马。
林述知晓了程阮真正的心思,高傲的少年对如此炙热的爱意无所适从。也许是对这份感情的不适,也许是因为同窗的嘲笑。
林述开始对程阮避而远之,甚至是有些厌恶。
程阮从没喜欢过人,只能看话本总结追人的手段,却误入歧途。
话本里表达爱意的方式有三种:
跟着跑,看着笑,抱着亲。
只要打听到林述的消息,程阮就用以上三种方式展开追求。久而久之,沦为了京城一大笑柄。
程阮穷追不舍,林述避如蛇蝎。
当然,程阮的死也与林述有关。
建宁二十三年,定远侯被检举乌怀诗案有关。
乌怀诗案涉及谋逆,龙颜大怒,定远侯府嫡系皆入诏狱。风光无限的定远侯府,一夕之间面临百年来最大的危机。
程阮机缘巧合下得到了证明侯府无罪的关键文书,可他的身份无法直接面圣。大哥程闻秋虽为天子近臣,但此事涉及太广。
程阮不愿去求大哥,也不想把程府拖下水来。
文书涉及太子,京兆尹等京官无法裁决,也不敢得罪。每每程阮前去,要么推辞不见,要么装作不识直接打出去。
程阮不懂这些,他只知道这是能救林述的东西。他敲登闻鼓,讲述冤情,只希望这样能上达天听。可是没有人理一个呆子的话。
这场闹剧无疾而终。太子手下于当夜,在暗巷处理了程阮,可是并未找到他口中的证据……
雨水冲刷着地面的血迹,程阮躺在泥水里,缓缓闭上了双眼。
关于林述生死,程阮慎之又慎。
敲登闻鼓前,他将证据藏在了他和林述第一次遇见地方的石狮子下。
他知道的,林述厌恶他。
所以林述一定会记得两人遇见,是从何处开始。
次日,林述于牢中听闻此事,想起程阮曾说过的话。于皇帝公审时道出证据所在,定远侯府安然度过此次危机。
当他去寻程阮,想感谢他救命之恩,对自己的年少轻狂道歉时,
才见程府小院满是缟素。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 、少年游。
春日一切生机勃勃,程阮却永眠在了这个季节,永眠在19岁。
此处,纷飞着纸钱的灰烬。这些飞灰一如程阮的爱,随风飘散、了无痕迹。
程阮用自己短暂的一生,卑微地爱着林述。
林述后半生富贵荣华,平叛治乱,功镇四海,成为了举国上下交口称赞的英雄。
午夜梦回,不知他是否会想起,
未到双十年华便死在陋巷的程阮。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京都的小巷里,点灯人傍晚时分点燃的火烛映射出昏黄的灯光,衬着周围的高墙,有几分诡异肃穆。
程阮走在这样的小路上,总觉得背后冷飕飕的。
程阮抬头,只见巷子的出口忽见一条大路,转弯过去,就是程府的大门。
高耸的门庭上挂着黑底金字的牌匾,“程府”两个大字下,紧闭的黑漆大门,显着几分庄严肃穆。
程阮走上台阶,看周围没人,便轻轻拽着门环推开大门。
借着院里的灯光,程阮看见里面一个墨发半挽,穿着玄色大氅的背影在庭院中,周身自带书卷雅正之气,身形修长匀称,背手而立。
像是听到开门声,就料定了是他般,声音温润沉稳,但又带着不可忽略的的严厉:
“今日跑到哪去了,府里的规矩都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