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的单位房看起来略显破旧，灰色的墙面好几处甚至还有裂痕，扶手和护栏都是用蝇头大的碎石子和水泥铸成，那些碎石子凹槽间长满了不知名的黑色苔藓。
一行人来到三楼转角处的一户门前敲门，不一会儿，门内便传来一阵稀碎的脚步声。
开门的中年女子显得有些警惕，只把门打开一条缝，待甘剑龙说明来意，对方也没放松，直到关振涛几人相继奉上手中的礼盒，中年女子才终于将几人迎进门去。
“坐吧，我丈夫去兴趣班接两个孩子去了，你们先喝杯水，他很快就回来。”
中年女子一边给几人倒水，一边说道，待看清那几个礼盒的档次都不低时，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笑容。
“谢谢。”
叶飞接过中年女子递过来的水杯，放在一边，扫了一眼电视柜上那些裱在相框里的照片，指着其中一张问道：
“嫂子，这小卖部你们是什么时候关的？”
“大概……十五年前吧。”
中年女子想了想：
“我记得当时我正怀着老大，妊娠反应特别厉害。”
“也是在那年夏天，我丈夫收到了单位的录用通知书，然后我们就把小卖部给关了。”
“这张照片也是在那时拍的，算是留个纪念。”
叶飞点点头，继续问道：
“冒昧问一下，大哥当年在经营小卖部的时候，有和你说过关于榕树下弃婴的事情吗？”
这话问得中年女子微微一愣，旋即笑了笑道：
“说过，而且还说过不少嘞……”
“毕竟那年月，生得是个女娃儿的、单身母亲的和私生子的，可扔过不少在那榕树下嘞。”
“按照我丈夫的说法，我家公公去世之前，每隔一两个月便能在那榕树下发现一个弃婴，这事儿在当年都不算新闻。”
叶飞听了转化眉头微皱……
如果弃婴的事件比较多……那中年女子的丈夫对自己是否还有印象，那可就不一定了，因为这种情况如果经常发生，就不会让人留下太深刻的记忆。
“你也是来寻根的吧？”
中年女子看了叶飞一眼，大概已经猜到他内心所想。
这些年她陆陆续续也接待过几个来找丈夫寻根的年轻男女，但最终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毕竟人海茫茫，大榕树下的弃婴也不是一个两个，自家丈夫有印象的也就那么一两个，别的几乎都无从说起……
“是的。”
叶飞直言。
中年女子轻叹了口气：
“那可能要叫你失望了……我丈夫跟我说过，当年这种事情太多，谁也不会刻意去记。”
“他印象最深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那天下着很大的雨，那小婴儿的哭声又尤其响亮。”
“那小婴儿的包衣看起来还挺精致，要是按照往常，这种小孩很快就会被人抱回去养，但那天说来也奇怪，来来回回走过了四五拨人，竟没一个抱养那孩子，雨中甚至还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按照我丈夫的说法，当时他大概十岁的年纪，趴在小卖部的窗棂上看到好几个身影在大榕树枝头上蹿下跳，动作快得让人看都看不过来……”
这话听得叶飞眼前一亮。
根据自己在母亲口中的了解，叶飞至少有三成把握可以确定中年女子丈夫口中的那个小婴儿就是自己，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打断中年女子的话，只是激动得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相互揉捏。
终于快要接近真相了吗？
按照中年女子的说法，她的丈夫当年趴在小卖部的窗棂上目睹了整个叶飞被遗弃，然后又被抱养的过程，尽管中年女子说得不尽不实，但叶飞有理由相信，她的丈夫必然还掌握着更多细节……
“咄咄咄！”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中年女子连忙起身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的是邻居家的刘婶，当即有些疑惑地问道：
“刘婶，怎么了？”
“不得啦！出大事了！”
刘婶的脸色发白：
“你们家老何刚刚在前面那个路口出车祸了，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
中年女子如遭霹雳，屋内的叶飞几人也立即站起身来。
“快，去看看！”
叶飞当先出门，领着中年女子和甘剑龙等人下楼来到刚刚路过的路口，只见此时路口已经围满了人，一辆冷链车正横停在路中间，双闪灯的亮光殷红刺眼。
“老公！”
中年女子看着躺在地上的丈夫，立即扑上去，失声痛哭。
围观人等看到这一幕纷纷摇头叹息。
甘剑龙一个箭步上前，探了探中年男子的颈部动脉，旋即抬眼，看着叶飞摇了摇头。
叶飞的心狠狠一揪，向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路人问道：
“大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大爷叹了口气：
“这人刚刚在路边停车，让两个孩子下来买雪糕，结果这冷链车突然失控，直接就把他给撞了……真是造孽啊！”
叶飞听了这话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先看了中年女子身旁的两个孩子一眼，只见他们神情木讷，脸色苍白，不哭也不笑，手里的雪糕融了也没吃上一口……显然是被吓坏了。
中年男子已经死了，所幸孩子没事，可是……线索又断了。
回到家后，叶飞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甘剑龙的手机却是响了好几次，最后坐到叶飞身旁道：
“先生，振涛把事情查清楚了……”
“肇事的冷链车司机是东海本地人，在出事地点附近的一家海鲜酒楼上班，今天刚从崇海那边把海鲜运过来，下班后便在酒楼里和同事喝了两杯，然后接到酒楼经理的指示让他把冷链车开回车库。”
“酒楼到车库全程不过六百米，司机一时大意，结果没想到出事了……”
叶飞听完沉默了几秒钟，咬了咬牙忽然开口问道：
“就是这么简单吗？”
甘剑龙听出叶飞的话里有质疑的成分，连忙接茬道：
“先生觉得另有蹊跷？”
“不知道……”
叶飞轻叹了口气：
“就是觉得……这事未免也太赶巧了。”
“我们前脚刚上门，何先生后脚就出事……”
甘剑龙眉头微皱，想了想道：
“先生既然有疑问，我就让振涛继续往下查。”
“回头让他再找到酒店经理问一问，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叶飞点点头：
“辛苦你们了，对了，回头给何先生家送点钱过去吧，她们家现在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
“明白！”
甘剑龙认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