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郡虽然多山贫瘠,其实面积并不小,足足占了整个北梁国的三分之一。
全郡共有六个县城,跟古岩山脉一起,呈一个环形将郡城周围的平原包裹起来。
攻破黑狐、铁刀二寨后,又经过十日的行军,萧历终于到达了在东山郡的第一个县城,宜阳县!
跟正阳县房屋林立、百姓们相对富足的场景大不相同。
这里不仅县城很小,而且明显破败不堪,连城墙坍塌了一大片都没有修缮。
萧历在城外看的直皱眉头,这要是山匪来袭,恐怕县城会毫无抵抗之力。
就在萧历为宜阳县的城防担忧的时候。
“下官赵德昌,见过东山王殿下!”
一个皮肤瘦黑,显得很精壮,五尺余高,一身正气的官员对着萧历行了一礼。
他身后跟着几个官员、十来个衙役,以及数百名围在一起看热闹的百姓。
一旁的张墨岳解释道。
“殿下,此人就是宜阳县的县令,为官清廉,我们此前也打过一些交道。”
赵德昌扫眼一看,也没想到还能在萧历的随从中看到熟人。
“没曾想在宜阳县还能看见张县丞,张县丞不在正阳县为官,怎么跟随王爷来到了我这穷乡僻壤?”
萧历主动开口。
“哎,悠然兄如今是本王的第一谋士!”
赵德昌赶紧作揖。
“喔,原来如此,失敬失敬!”
萧历看着官服明显比身体大一圈的赵德昌,有些好奇。
“赵县令,你这官服怎么如此大?”
赵德昌黝黑的脸上露出些许尴尬。
“启禀东山王殿下,下官来宜阳县上任以前,官服是正好合适的。”
“可殿下也知道,整个东山郡都很贫瘠,宜阳县也不例外。”
“这么多年下来,下官也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不过和百姓们相比,算不得什么!”
萧历有些惊奇。
“喔?本王记得我北梁国县令的俸禄不少,应该足够你一家子开支了呀!”
赵德昌闻言眼睛一红。
“王爷有所不知,这东山郡盗匪横行,我等的俸禄根本就无法从郡城运到这里。”
“不怕王爷笑话,我等已经五年没有发过俸禄了,有些门路的官员早就离开了!”
此言一出,赵德昌身后的官吏们都深有同感,一个个就开始抹眼泪了!
萧历肃然起敬,此前他还以为宜阳县令中饱私囊,连县城的城墙都不修缮。
如今看来,恐怕确实是没钱,毕竟肚子都填不饱,谁还有心思修缮城墙呢?
“你们都是我北梁的好官员啊,你们放心,朝廷不会忘记你们的!”
“即便朝廷忘记了你们,本王也不会忘记,你们都是北梁的英雄。”
“请受本王一拜!”
说完,萧历竟然真的拜了下去,这可把这些留下来的官员感动哭了。
五年了,由于山高水远,宜阳县的官员们每次因为公务遇见其他同僚,都会被嘲讽是乡巴佬,嫌弃他们穷。
但如今东山王的这一拜,则是彻底肯定了他们的功绩。
谁知这还不算,本来萧历行军要拉着从两寨缴获的白银和粮食就不方便。
萧历总算想到了处理的方法。
“来呀,传本王令,核算赵县令等人这些年的俸禄和粮饷,本王都给补上!”
这事情本来是朝廷来做的,萧历有些坏了规矩,若是被有些人参一本可就麻烦了。
张墨岳有些担忧。
“王爷,这样做不妥吧,若是被有心人参上一本,恐怕会被定一个密谋造反的罪名!”
萧历摆了摆手霸气说道:
“无妨,本王作为东山王,那这东山郡的一切都是本王说了算。”
“况且今日之事我们不说,你觉得这些官员会说出去吗?”
张墨岳这才领悟到萧历真正的想法。
“这些官员若是拿了殿下的粮饷和俸禄,恐怕不仅不会说出去,还会对殿下感恩戴德,以后也会说尽殿下的好话!”
让萧历和张墨岳意外的是,赵德昌直接拒绝了萧历的好意。
“王爷,我知道您是好心,但王爷越过朝廷直接给我们发放俸禄,于朝廷制度不合,下官不能接受!”
赵德昌此话一出,让他手下已经准备领银子的一众官员瞬间傻眼。
张墨岳适时出来打圆场。
“赵兄,王爷一片好意,你怎能辜负?”
“况且就算你不要,你就忍心让你手下的这些官员忍饥挨饿?”
“若是连你和你手下的官员都被饿死了,谁又去管老百姓的死活呢?”
他身后的官员跟赵德昌算的上是同甘共苦,此刻也不由得纷纷劝说他。
“老赵,我看王爷没有恶意,不过咱们就收了吧。”
“是啊,老赵,我记得你老婆为了这事天天跟你吵架,这回有了王爷发的银子,你不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赵大人,小的家里确实已经揭不开锅了,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衙役吧!”
...
张墨岳的话加上周围人的劝说,赵德昌有些动摇,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下官身为北梁国的官员,自然应该拿北梁的俸禄,办朝廷的差事。”
“今日我若拿了王爷的银子,那明日王爷叫我办差,我应该办还是不办呢?”
这话就涉及到北梁国甚至整个大陆的礼制讨论,张墨岳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劝说。
萧历一直在冷眼旁观,这赵德昌确实是一个正直的官员。
不过想要得到萧历的重视,只是正直可还不够,于是萧历终于开口了。
“那赵大人觉得黎民百姓、朝廷和君上相比,孰轻孰重?”
听见萧历发话,其他人都停止了劝说,纷纷看着赵德昌,等着他的回答。
赵德昌此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下官掂量不出来!”
萧历又看向后面的官员们。
“你们呢?”
萧历只是一句话,赵德昌身后的官员就流露出百态。
有人谄媚着说社稷为重,有人小心翼翼的回答君为重,有人大义凛然的说民为重,也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士大夫才是中流砥柱。
赵德昌看着这一幕叹了一口气,这些跟自己同甘共苦的同僚们,终究还是都是一些俗人,改不了巴结上官的习惯。
萧历哈哈大笑。
“悠然,你觉得呢?”
张墨岳觉得王爷问出的问题很有深意,所以在萧历刚刚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在思考,但他跟赵德昌一样,掂量不出来。
“依本王看,不论历朝历代,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唯有如此,才能确保万世太平,才能穿直千秋万代!”
此言一出,像一记重锤在所有人的耳边响起,感慨最深的莫过于张墨岳和赵德昌。
不论是百姓、衙役,还是官员,都议论纷纷,有的人甚至开始吟唱起来。
张墨岳一拍大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枉我读书那么多年,自诩满腹才华,竟然连这个道理都想不明白,还需要王爷点破。”
一旁的赵德昌却反复念叨着萧历的话。
“民为重,民为重,民为重!”
赵德昌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到最后他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然后朝着萧历深深的鞠了一躬。
“王爷,是下官糊涂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官,没成想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下官愿意接受王爷的俸禄,以后不管王爷有个差遣,只要是于百姓有利的,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历轻笑不语,能这么快想明白这个道理,这个赵德昌还并不是迂腐的不可救药。
就在萧历感慨的时候,一个十五六岁的衙役突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语气中带着些许愤恨。
“大人,不好了,那群畜生又来了,还有不到五里的距离!”
赵德昌一惊。
“什么?不是三日前刚来过吗?怎么又来了?这群混蛋也太不讲信义了吧!”
后面的那些官员一个个也恐慌不已,议论纷纷,显然赵德昌口中的那些混蛋不是第一次来了。
萧历听的有些懵逼,开口询问道:
“赵大人,这是怎么了?什么人能让赵大人如此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