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母亲不肯请大夫治脸,是为了不让外人笑话他,江辰仲心里十分感动,却完全不赞同,温声细语地给母亲分析不请大夫和请大夫所带来的后果和利害,“一旦让外面的人知道了,那就不是笑话我,而是谴责我了。”
“什么?”江老夫人脸上出现震惊之色,谴责可比笑话要严重多了,莫非她一心为儿子着想的做法还是错的不成?
江辰仲看着母亲一副不敢相信自己本是为儿子着想的做法竟然还会把儿子害得更惨的样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握着她的手稍微用了一点力道:“娘,你是想让世人笑话我,还是谴责我?”
江老夫人闻言,抬起头看向眉眼间与自己年轻时极为相似的江辰仲,眼神有些复杂和纠结。
半晌,她闭上眼睛叹息道:“仲儿,为娘我既不想让世人笑话你,也不想让世人谴责你。但现在必须在这二者选择一个,那我当然要选择对你伤害小一点的。”
言下之意就是同意请大夫了。
姿颜甚好的江辰仲早就料到自己的母亲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因此,听到她这样话,脸上不见任何惊讶之色。
看着母亲愁眉不展的模样,他立即出言宽慰:“娘,你放心吧,请大夫过来给你治脸,世人也笑话不到我的。”
此言一出,江老夫人骤然坐直了身子,披在身上的外袍顺势滑落。她却不管,只是看着江辰仲,眼中一片深深的困惑,“仲儿,你这话是何意?”
江辰仲将滑落的衣裳拿起披到江老夫人身上,“等大夫过来,我会对其三令五申,让他只管给你治脸,不可在外胡说八道。”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下来,骤然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深邃不见底的眼中一片让人望而生畏的冷意,语气也甚是冷厉,“若是不听,我就会让他知道多嘴多舌的后果有多严重。”
江老夫人闻言,心中微微一惊,她的儿子,虽然性情不是那种特别温和的,但这么多年在她面前,却从来没有说过这种威胁别人的话,更别说是用如此强硬冷厉的口吻。
这个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他真的是那个在战场上能够让敌寇闻声色变,一言一行都可以威震天下的大将军。
聚拢的眉头慢慢地松开,心里也跟着轻松起来,江老夫人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对着负手站在床前、身长约八尺有余的男子道:“仲儿,你让人去请大夫来吧。”
“嗯。”江辰仲点了一下头,随即踏步上前,弯下腰,双手握住江老夫人的肩膀,“娘,即便现在去请大夫,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我先扶着你躺下歇息吧。”
“好。”江老夫人点头答允,年纪大了,坐着是没有躺着舒服。
话刚落音,江辰仲便将披在江老夫人身上的外衣拿开放在一旁,再扶着她慢慢地躺下,然后给她盖上薄薄的蚕丝被。
江老夫人看着仔细地给她整理被角的江辰仲,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眼里一片欣慰,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仲儿,可以了,你去吧。”
“好。”江辰仲很轻松地将手从江老夫人的手中抽出来,直起身子将掀起来的纱帐放下,把床榻再度遮挡住,但为了自己的母亲不会觉得闷得慌,就没有弄得严严实实。
“娘,我出去了。”江辰仲说完,便转身阔步走了出去。
外面,在各忙各的人,看到江辰仲出来,立马将手里的活停下来,恭敬地朝他行礼。
江辰仲没有理会,背着手径直离去。
来到走廊上,扑面而来的热气,让江辰仲身上的凉意迅速消失不见,耀眼的阳光也让他微微眯起眼睛。
“来人。”
一声令下,立马有一个家丁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很快,那个家丁便跑到了江辰仲跟前。
家丁先躬身朝江辰仲行了礼,然后抬起头仰视着这个被边疆的将士们尊称为神威将军的男人,恭顺的道:“将军,有什么吩咐?”
此时,一阵热风突然涌进走廊,将江辰仲的衣摆都吹得往上翻卷,露出纯黑色的丝绵长靴。
“老夫人身体不适,你速去请一个大夫来。”江辰仲一只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抵着旁边的柱子,侧头看着仰视着自己的家丁,皱着眉吩咐道。
这边江辰仲的声音还没有完全落下,家丁就开口说,“是,我这就去请。”
家丁匆忙跑走。
但他还没有跑多远,背后又传来江辰仲的声音:“等等!”
家丁赶紧停下来,转身看向换了一个姿势的江辰仲,“将军还有什么事要交待?”
“你跟大夫说,进府以后的所见所闻,都不可以对外宣扬。若是让我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他就……”江辰仲没有再说下去,右手陡然抽出环在腰间的软剑,朝摆放在廊下的盆栽快速刺了两下,咔嚓声随后响起,紧接着,一根枝桠便从树上断裂,落到地上时荡起了些许灰尘,上面的叶子也震落了不少。
“是,是。”被吓到的家丁连连点头,看着地上的断枝和落叶,大概明白了将军的意思——大夫要是敢在外面多嘴多舌,那他身上可能就要像这个盆栽一样,被将军用剑削去一点东西了。
说真的,将军的这个威胁,或者说是警告,应该会把大夫吓得够呛。但也只有被吓得够呛,大夫才会乖乖地听话。
江辰仲手腕翻转,软剑在空中舞出漂亮的剑花,接着就像腰带一样环在了腰间。他摆了摆手,示意家丁可以走了。
家丁转身匆匆离去,这一次江辰仲没有再叫住他。
而家丁一走,江辰仲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打算先回自己的住处把身上显眼的朝服脱下,换上能够外出行走的便服,然后再去虞记商铺给自己的母亲讨要说法。
烈日炎炎,不管是哪条街,都看不到多少行人,摆摊卖东西的商贩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