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下朝的大臣陆陆续续的走出大殿,丞相李瑜哼的一声走了过去,这一声哼是给青云听的,自从之欢公主跟青云成了亲,李瑜就看这个将军不顺眼了,朝殿之上处处针锋相对,这次泰州守城之战又受到嘉奖,更是让李瑜肺都气炸了。青云不作理会,他是没有将这些文臣放在眼里的,只管打好自己的仗。
报~
报~
传令官一直策马进了宫门,一直到宣武门才下马狂奔,众人纷纷停住了脚步。
哪里的战事又起了?
青云身体怔住,他立马跟着传令官进了大殿,一身的冷汗已经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皇上,泰州失守,永安侯和公孙将军带领全城将士殉城,百姓被屠。”
青云腿一软,差点摔倒,他扶着门框听着。
“那匈奴人呢?杀过来没有?”皇上大惊失色。
“将士们几乎全歼匈奴人,只剩下不到百名人已经逃走了,皇上放心。”
萧毅刚才被吓得惨白的脸色,慢慢恢复了血气,他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挤出了一丝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快,叫林将军觐见。”
“皇上,林将军已经骑马出了宫门了,看着是往泰州方向去了。”杜公公回话。
“也罢,他与永安侯毕竟主仆情深,去叫夜阑,让他一队人马去泰州,全力追捕逃跑的匈奴人。”
青云生生跑死了三匹马,终于在第三天凌晨赶到了泰州城,马车一批批的拉着尸体去掩埋,匈奴人的尸体就堆在城外,浇上火油烧了。
逃出城的妇女孩子已经折了回来,哀嚎遍野,他们在死人堆里找着自己的丈夫,父亲和儿子,泰州城将士的尸体一排排摆在城下,盖着白布,有人认领的拉回去自己葬了,无人认领的就混在一起埋了。
青云一车一车的检查,每一个死人堆都翻了一遍,几个小厮将城墙下的一具尸体抬走了,他认出那是公孙里的将服。
“等一下。”青云拦住了那几个小厮。
他轻轻揭开白布,又盖了上去。他看见了这一仗的惨烈,如今他如何悔恨都无济于事了。
“你们是什么人?”
“回大人,我们是李府的伙计,老爷命我们将公子的尸首带回去。”
青云摆了摆手,向远处那一抹白走去,虽然血已经染红了衣衫,但是他还是能辨认出那是一袭白衫。
是无溪,青云终于忍不住痛哭,此时的他处在绝望的边缘。
公孙里,无溪,下一个就是萧妍了吗?
他无法接受,他已经不敢再找下去了,可又怕萧妍被埋进了万人坑,或者一把火被人烧了。
他还是得找,必须要找到。
他将白布又给无溪盖上,叫来在旁边收尸的村民,将钱袋子给了他们,叮嘱他们给这个白衣男子单独埋葬,并立上牌子。
两天过去了,青云满身的尸臭味,他还在不停的找,挖,每一角落都不放过。
“大哥,别找了,这些尸体必须马上处理完,否则要生瘟疫了。”夜阑拉住青云。
他们刚快马赶到泰州。
“所有人,不管有没有人认领,剩下的尸体焚烧。”
此时的青云人不人,鬼不鬼,目光呆滞,他连萧妍的尸体都没找到,他曾经舍命保护,视若珍宝的郡主,如今尸骨无存。
焚尸的熊熊大火升了起来,刺鼻的味道弥漫了整个泰州城,这里已经是人间炼狱场,每一处场景都在活着人心上扎钉子。
一大口黑血从青云口里吐出,连夜赶路,不吃不喝,心力交瘁,翻过一个又一个死人堆,直到最后焚尸的大火升起,希望彻底破灭,他再也支撑不住倒下了。
等到青云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看见之欢在床边坐着。他睁开眼睛辨认了一分钟,才意识到他已经回到了将军府。他猛地起身,披上外衣,拿起佩剑就要出门。
“站住,你要去哪儿?”之欢问道。
“进宫,找皇上。”
“青云,我知道你很难过,这件事谁都没有预料到,当初皇上下旨让你回京,他肯定不会想到匈奴人还会回来,我希望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之欢看着青云离开的背影,她知道他从小便跟着萧景王爷,王府出事,也是他一直保护着萧妍,可她没想到萧妍的死对他打击竟这么大,夜阑告诉她他在泰州城不吃不喝将自己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昏迷了三天三夜,她想尽办法给他灌药,灌参汤才保住他的性命。
如今好不容易苏醒,还要顶着冒犯皇上的风险去进宫,可她无可奈何,此时谁也拦不住青云。
“青云,朕也很痛心,泰州城一事是朕欠考虑。那些牺牲的将士们朕已经给了他们家人丰厚的补偿,泰州城的百姓免赋税三年,朕尽全力补偿他们了。”
“皇上一句欠考虑就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果然天子一句,血流漂杵。”
“林青云,放肆。”
“臣不敢,皇上补偿了那么多人,怎么一句不提永安侯啊,是因为她没有家人吗?”
“永安侯,朕自会为她追封,不过斯人已逝,你也不要太难过。”
“皇上,臣自请为泰州城参将,甘愿一辈子留守泰州城,守泰州一方百姓平安。”
皇上惊讶林青云竟然为了萧妍要永居泰州,宁愿放弃封侯拜将。但是他看出青云去意已决,再行挽留也毫无意义,便准了他的请求。
“大哥,逃跑的匈奴士兵被抓到了,如今已经被押入大牢了,或许他们知道······”夜阑没有再说下去,青云已经直奔大牢而去了。
狱头打开了牢门,青云走了进去,满脸的杀气,众人见状都后退了几步。他走到一个面前。
“战场上有个女将领,你们可见过?”
“见过,见过。”
“她······尸首在何处,怎么死的?”
“我不知,我不知。”匈奴人吓的摇头,青云一剑刺死了面前的匈奴人,又走到一个匈奴人面前。
“我知道,我知道,有个白衣男子用金刚丝罩住了她,后来我们跟白衣男子厮杀,她······她就不见了,不见了。”
“对,不见了,她受伤不重,领军的将领替她挡了一刀,那一刀是金贤王砍下的,当时战场上的已经没有多少夏国士兵了,所以我看的很清楚。”
青云又看向其他的匈奴人,众人连忙点头附和。
“对,没错,那千阳山掌门布阵将我们困住,后来又渡气给那女将军,用符咒将女将军带走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青云眼含热泪笑着,转身离开了大牢。
萧妍没死,她没死。林青云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气,他绝望的心像是有颗种子又发芽了。
青云回府简单收拾了一番,他拿出夜阑从泰州带回来的小箱子,里面还有萧妍放的各种名贵草药,他都没舍得用,还有七绝散,金创药各种瓶瓶罐罐,还有一封躺在箱底的信,他将箱子小心包好,一起带着。
“你真的要去泰州做参将?”之欢走了进来。
“对,萧妍生死未明,我要去找她。”
“什么生死未明,她已经死了,整个泰州城的将士和百姓都死了,你什么时候能醒醒呢?”
之欢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就算她死了,那我也要找到她尸首,就算尸首被埋了被烧了,我也要找到那个埋她烧她的人问问,问问他确定吗?问问他烧的那个人穿的是什么衣服,身长多少,烧的是她吗。无论如何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我是不会罢休的。”
“好,你去找她,找一个生死不明,甚至是已经被埋了被烧了的人,那我呢?你想过我吗?”
青云不语,他确实没想过之欢,至少这几天没想过,去泰州也考虑过她。
“对不起之欢,泰州刚经历过一场血洗,一切都在重建,我怕你过去会忍受不了那边的艰苦。等那边一切安定,我再接你过去,如果你不愿意过去,想要留在皇城,也没问题。”
“这就是你的计划,你的安排,果然你是没有考虑过我的。”之欢冷笑一声,她甚至不敢想如果死的是她,林青云也会这般疯魔吗?
“我是你的夫人,自然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红梅,替我收拾。”
之欢走开了,既然萧妍已经死了,那她便不计较了,再深的情随着人死也会淡忘的吧,就让时间来治愈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