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踹了大门后,尘逸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乱石堆砌的院墙边,种了两棵白玉兰,形成一座强大的道场。
一位身穿道袍的年轻女子,散着长发,翩翩起舞。
羽柠和羽乐跟着进了院子,俩人完全看呆了。
羽柠道:“她是鬼还是人啊?”
尘逸上前跪在地上,朝着那跳舞的女子磕了三个头。
“岑溪山弟子尘逸拜见师叔。”
那女子似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自顾自跳着,满心欢喜。
尘逸道法高深,自然知道这是曲恒初留下的结界。
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师父一定要让他寻到师叔。
他打开竹篓,施法解了青坛的禁制。
华阳真人的最后一缕元神穿入了结界,满是皱纹的手,搂紧曲恒初的腰,老泪纵横。
“师姐,我来了。”
那女子终于回了神,紧紧地抱着徐奕阳,两人十指紧扣,心心相连,片刻消失在了几人眼前。
玄诚立刻跪在地上,同师父做最后的告别。
尘逸道:“还请道长准许我将师父和师叔葬于一处。”
玄诚道:“我师父一生都在等他,如今他死了倒想起合葬来了?早干什么去了?”
尘逸本想动用武力,可华阳真人再三交代,不可强求。
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尘逸生平第一次低头。
他跪在地上道:“师父心怀苍生,一生孤茕,唯独对师叔放不下。他的房中挂着一幅画,方才我看了那跳舞的女子,才知道师父用情至深。求道长给他二人一次再续良缘的机会!”
玄诚一言不发,尘逸却不停地磕头,一下,又一下,殿上的牌匾刻着奕阳殿三字,属实扎眼。
尘逸的头血流不止,染红他的道袍。
玄诚终于心软,将骨灰交给了尘逸。
尘逸背起二人的骨灰,带着羽柠和羽乐,返回了岑溪山。
“师父,这岑溪山怎么没有路?”
尘逸道:“应该是师弟来过了,这是障眼法。”
说罢催动意念,解了结界。
尘逸把徐奕阳和曲恒初的骨灰合葬一处后,催动念力,为两人种下“一线牵”,助他们来世相逢。
羽乐傻了眼,追问道:“这是什么功法?我也想学!”
尘逸道:“这有什么好学的?若非为了师父我才不得已学了一下,我能教你更厉害的!”
羽乐却道:“我就想学这个,真的能修改来世姻缘吗?”
尘逸道:“夙世因缘由天定,师父早算到他和师叔有再世情缘,这一线牵不过是助他们早日相见罢了。”
羽乐道:“师父,我明白了。”
尘逸推着羽乐来到了清潭旁,伸手一挥,岩壁上岑溪山历代掌门的元神显于眼前。
“我不喜欢繁文缛节,今日就让诸位前辈见证,你正式拜入岑溪山名下。”
“是!师父!”
“岑溪山门规第一条,不得饮酒。”
羽乐道:“那…其他呢?”
“其他都是虚设,你记住第一条就成,若真按门规来,我那师弟师妹师父师叔都是叛徒。真是不明白,这情关,怎就过不了?”
羽乐长叹道:“许是人生来孤独,情爱便成了慰藉和期待。”
羽柠忽然跪在地上道:“尘逸师父,我哥哥就拜托您了,若是他学不好功夫,又或者您不想教他了,记得随时跟我来封信,千山万水,我定来接他回家!”
尘逸道:“嗯。”
羽柠下山后,尘逸推着羽乐来到了鸳鸯洞,指着一池温泉道:“洗去过往,一切向前吧。”
说罢掌心运力将羽乐送入了温泉池中。
迕远巷
姚经国收到飞信后,命王参领带了八百人,亲自护送百姓前往西北。
青瑶自从上次被赶出家门,一直住在苏槿的小院中。
她不愿去西北,求了苏槿好久。
“好姐姐别怕,等事情结束了,我接你回京城可好?”
青瑶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直觉告诉她,定是极危险的事,才会如此大动干戈。
她抓着苏槿的手,满心担忧:“我就你一个交心的朋友,你一定要活着!否则,我也不活了!”
苏槿抱着青瑶安抚:“好好好,我一定活着来接你,到时把姐姐接到侯府替我带娃娃!”
“嗯嗯!”
苏槿自己也不知道,前路是何光景。
她站在迕远巷的长街上,回想十四岁时,自己身穿单衣抱着狐裘在长街上冒雪狂奔,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凌一和颜非紧握着手,一一和百姓们道别。
颜非已哭肿了双眼,她想起三年前的除夕,一群来自雍州的流民蜂拥而至。
那年冬日,整个迕远巷日子艰难,大家节衣缩食,才熬到了第二的春天。
他们曾一起开荒种地,一起建造屋舍,有人在这里成了亲,有人在这里生子,点点滴滴皆是回忆。
苏槿伏在林牧肩上道:“想不到一开始拼了命想逃离此地,如今却似骨肉分离般不舍了。”
凌一抹了泪,飞身上了屋顶,亲手摘下每一坞的牌匾,高声道:“大不了再耗他十年光阴!迟早把你们都接回来!”
言姑姑抱着孩子站在巷口等着姚丹姝,姚丹姝却挂在墨青身上死活不下来。
“我不走,墨青在那儿我就在那儿!”
墨青捏着姚丹姝的脸颊道:“快下来,莫让人看笑话。”
“我不怕,他们几个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姚丹姝说着说着,不争气地落下泪来。
“墨青,成婚后咱们就没分开过,我…我舍不得你。”
墨青心如刀绞,在姚丹姝额上轻吻,忍着悲痛强笑:“乖,等事情结束了,咱们再生个孩子。”
姚丹姝这才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刚走了几步,又被墨青唤住。
只见他屏气凝息,高喊道:“柔嘉!墨青这名字,真好听!”
姚丹姝回眸道:“那是!本郡主起得自然好听!”
墨青凝神聚气,细细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垂下头道:“想不到,连脚步声都让人难以忘记呢。”
说罢立刻背过身去,眼泪狂奔而出。
七月的迕远巷,骄阳似火,墨青却仿佛置身冰窖。
他拿出怀中珍藏的丝帕,抽噎着道:“可惜我…连她是何模样…都不知道。”
他永远记得,那年除夕夜,他心爱的柔嘉,比漫天烟花还要热烈。
想到自己就要和她天人永隔,心痛地跪倒在地上,心口好像被人用力地撕扯着疼。